推开病房门。
我妈正坐在床上吃香蕉。
护士说靶向药效果比预期好。
她看见我进来,举着香蕉笑。
那笑容比昨天红润多了。
"小宴啊,这药真管用"。
"不疼了?"。
"不疼了"。
她伸过手来摸我胳膊。
手指有点抖,但比昨天有力气。
我盯着她手腕上的老年斑。
突然想起高中辍学那天。
她也是这样拉着我手。
说"妈没事,你去城里挣钱吧"。
走廊里有人哭。
不是小声抽噎,是那种憋着气的嚎。
我走出病房。
看见个穿夹克的男人蹲在墙角。
三十来岁,头发乱糟糟的。
手里攥着张单子,边哭边捶墙。
"50万啊,卖房子都凑不齐"。
"医生说再不手术,娃就......"。
后面的话被哭声吞了。
他旁边还站着个老太太。
手里捏着个布包,指节发白。
我瞥了眼布包的缝口。
露出半截红色的存折。
这场景眼熟。
去年冬天我妈第一次病危。
我也是这样蹲在走廊。
手机通讯录翻了个遍。
能借的都借了。
最后还是没凑够ICU的押金。
护士来催第三次的时候。
我真想给她跪下。
夹克男突然站起来。
往楼梯口冲。
"我去卖肾!"。
老太太一把拉住他。
"儿啊,你卖了肾,这个家咋办?"。
两人抱在一块儿哭。
周围围了几个人。
有人叹气,有人摇头。
没人掏手机,也没人说话。
大概都知道。
这时候说啥都是废话。
我摸出手机。
点开银行APP。
昨天在游艇上撒出去两千万。
系统首接扣了我西千小时寿命。
当时觉得挺爽。
看着赵世雄的新闻被压下去。
像打赢了场仗。
现在看着手机上的数字。
九亿七千三百万。
突然觉得这串数字挺烫的。
走到缴费处。
玻璃窗里的大姐在打毛衣。
"17床的李磊"。
我把卡拍在柜台上。
"还有走廊里那几个没交钱的"。
"都记我账上"。
大姐抬头看我。
眼镜滑到鼻尖上。
"你知道他们欠多少?"。
"不知道"。
"算上刚进ICU的那个"。
"一共五百零七万"。
"那就刷五百零七万"。
输密码的时候。
手指有点抖。
不是心疼钱。
是想起刚才那老太太的眼神。
跟我妈上次在病房门口看我的眼神一样。
都是怕。
怕抓不住最后一根稻草。
机器"咔哒"响了一声。
交易成功。
大姐盯着我。
"你是......"。
"别问"。
我拿回卡转身就走。
刚到走廊。
就听见后面有人喊。
"李磊家属!费用交上了!"。
刚才那个夹克男疯了似的冲过来。
扑通就给我跪下。
"恩人啊!"。
我赶紧架住他。
他身上有股汗馊味。
跟我夏天送外卖时一个味儿。
"别这样"。
"我该怎么谢你?"。
"好好照顾你娃"。
他愣了一下。
突然就哭了。
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周围的人都围过来。
有人问我是谁。
有人拿手机拍。
我赶紧往病房走。
这阵仗比昨天在游艇上还让人不自在。
手机震了一下。
系统提示弹出来。
"检测到正向社会价值"。
"挽救10个家庭经济崩溃"。
"寿命债务减免500小时"。
我撸起袖子。
手臂上的血色数字真的往回跳了。
从98000跳到98500。
像有人往快烧完的火堆里添了根柴。
回到病房。
我妈睡着了。
手里还攥着半根香蕉。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
在她脸上投了块光斑。
我坐在床边。
看着她胸口起伏。
突然觉得这500万花得值。
比昨天买那十辆跑车值多了。
手机又震。
是金满福发来的语音。
那胖子在那头喊。
"厉哥!赵世雄的化工厂又在偷偷排废料!"。
"我拍到照片了!"。
我回了个"知道了"。
然后给我妈盖好被子。
手臂上的倒计时还在走。
但好像没那么急了。
突然想起来。
刚才缴费处的大姐。
她打毛衣的线团滚到我脚边。
是种很艳的红色。
跟我妈年轻时织围巾的线一个颜色。
那时候我总嫌太扎眼。
现在想想。
挺好看的。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是那个夹克男。
他跟护士说要给孩子转普通病房。
声音里带着笑。
我摸了摸手臂。
那串血色数字还在跳。
这次看得挺顺眼。
不像昨天那么吓人了。
也许。
这钱还能花得更像样点。
我掏出手机。
给金满福回了条消息。
"把赵世雄化工厂的资料发过来"。
然后点开系统界面。
看着那串数字。
突然觉得。
赵世雄欠我的。
可能不止那80万。
还有那些被他坑了的人。
他们的时间。
也该讨回来了。
我妈翻了个身。
嘴里嘟囔了句啥。
大概是在说梦话。
我凑过去听。
没听清。
但闻到她头发上的味道。
还是以前的肥皂味。
挺安心的。
手机又震了。
系统跳出个新提示。
"触发支线任务:72小时内收购绿洲环保"。
"成功奖励1000小时寿命"。
"失败扣除剩余寿命50%"。
我挑了挑眉。
绿洲环保。
赵世雄的死对头。
这系统。
倒是挺懂我想啥。
行吧。
那就玩玩。
我起身往外走。
路过走廊的时候。
看见那老太太在给孩子喂水。
孩子脸色虽然白。
但眼睛亮了。
看见我经过。
老太太给我鞠了个躬。
我赶紧摆手。
快步走出住院楼。
外面的太阳挺晃眼。
我撸起袖子。
看着手臂上的数字。
98500。
比昨天多了五千。
挺好。
至少。
能多陪我妈几天了。
至于赵世雄。
咱们慢慢玩。
你不是喜欢偷时间吗。
我就把你偷的。
一点一点。
全拿回来。
到时候看看。
没了那些偷来的时间。
你还能不能当你的大老板。
手机响了。
金满福的电话。
"厉哥!资料发过去了!"。
"绿洲环保现在快黄了"。
"但他们有个垃圾处理技术挺牛的"。
我笑了笑。
"黄了才好"。
"咱们给它盘活了"。
"让赵世雄看看"。
"钱这东西"。
"用对地方才叫钱"。
"用不对"。
"就是催命符"。
挂了电话。
我往停车场走。
阳光洒在身上。
有点暖。
手臂上的倒计时还在走。
但我不急了。
反正时间这东西。
挣回来就是了。
只要我妈能好好的。
多扣点也值。
要是能顺便。
让那些跟我一样的人。
少受点罪。
那就更值了。
走到车边。
拉开车门。
坐进去。
打火。
发动机的声音挺好听。
比昨天开游艇时的马达声顺耳。
也许。
这才是我该干的事。
不是在游艇上喝酒。
不是砸豪车。
是让那些快熄灭的火苗。
能再烧一会儿。
就像我妈。
就像刚才那个孩子。
还有那些。
被赵世雄踩在脚下的人。
他们的时间。
也该亮堂亮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