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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针锋相对局,步步皆算计

翠兰被罚后的第七日,晨雾未散时,春桃抱着一摞洗好的帕子回偏院。

绕过月洞门时,眼角瞥见西厢房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那是苏晚存放药箱的屋子。

她脚步微顿。

自那日被杖责后,翠兰虽不再当面试探,却总像根甩不脱的尾巴,白日里不是在院外晾衣竿下搓帕子,就是端着茶盏在廊下磨磨蹭蹭。

春桃放轻脚步,隔着半人高的青竹往窗内瞧——果不其然,翠兰正猫着腰,指尖勾着药箱铜锁,背影像只偷食的耗子。

"兰姐姐这是找什么呢?"春桃故意将帕子往石桌上一放,瓷盆磕出脆响。

翠兰手一抖,铜锁"当啷"掉在地上。

她慌忙首起腰,鬓角碎发沾着药箱上的灰,强笑道:"我...我见这药箱落灰,帮少夫人擦擦。"

春桃垂眼扫过她脚边——药箱里的朱砂瓶歪倒着,细辛与酸枣仁的碎末撒了一地。

她面上仍是温和笑意,蹲身拾起铜锁:"兰姐姐手巧,不如帮我把这帕子晾了?

少夫人晌午要用的。"

翠兰喉结动了动,目光最后扫过药箱,才捏着帕子逃也似的出了院门。

春桃望着她背影,指尖悄悄攥紧袖中帕子——那是方才弯腰时,从翠兰脚边捡起的半片碎纸,上面隐约有"助眠"二字。

未时三刻,苏晚在案前誊抄药方。

春桃将那半片碎纸放在她手边时,她正用狼毫在"酸枣仁三钱"旁批注"夜交藤可代"。

"她倒是沉得住气。"苏晚将碎纸对着光,见背面还沾着点米浆——是从某个药包上撕下来的。

她搁下笔,指节抵着下巴轻笑,"春桃,去厨房传话,今日给老夫人煎的安神散,药方我重新写了,你拿这张去。"她抽了张素笺,在"安神散"三字上重重圈了圈,"就说我新得的配伍,要亲眼看着煎。"

春桃接过纸笺时,见上面字迹工整,唯独"安神散"三字墨色略重,像故意要让人看清。

她忽然明白过来,眼睛一亮:"小姐是要引她..."

"引她来换。"苏晚将药箱锁好,铜钥匙在指尖转了个圈,"她昨日翻药箱,不就是想找我给老夫人调理的方子?

我若不递把刀过去,她怎会急着动手?"

果然,酉时二刻,春桃端着药罐回偏院时,袖中多了半块碎瓷——是方才在厨房外的老槐树下捡到的。

碎瓷上沾着米白色粉末,凑到鼻尖轻嗅,有股甜腻的甘草味——正是市面上常见的助眠粉。

"她换了药。"春桃将碎瓷递给苏晚,"我去厨房时,张婶说药罐搁在灶台上,她转身拿火折子的功夫,药就被人动了。"

苏晚将碎瓷凑近烛火,粉末在光下泛着细闪:"这助眠粉加了辰砂,倒是比我原方里的磁石更安神。"她将碎瓷收进妆奁最底层,"老夫人这两日总说心慌,正好需要这个。"

是夜,松鹤院的烛火比往日熄得更早。

第二日卯时,刘嬷嬷端着参汤进内室时,老夫人正倚在软枕上翻《齐民要术》,眼角细纹都舒展开了:"昨日这药喝下去,竟一觉到天亮。"她捏着书页抬头,"去把少夫人请来,我要好好谢她。"

沈氏正陪着用早膳,金护甲敲得瓷碟叮当响。

她望着老夫人容光焕发的模样,喉间像卡了根鱼刺——前日她还说苏晚的医术是野路子,如今倒成了老夫人的救命仙丹。

"老夫人这是有福气。"苏晚提着药箱进门,鬓边只插了支木簪,"晚儿前日翻医书,见《千金方》里有个改良的安神散,便试着调了调。"她瞥向立在廊下的翠兰,那丫头正攥着帕子绞来绞去,脸色比昨日更白,"不过见效这么快,倒像是有人帮晚儿加了味好药。"

刘嬷嬷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半块碎瓷:"老奴今早收拾药渣,在灶台下捡到这个。"她将碎瓷递给老夫人,"这粉子里的辰砂,比市面上的更纯。"

老夫人眯眼瞧了瞧,突然笑出声:"我当是谁这么贴心,原是府里的好孩子。"她转头看向沈氏,"明轩媳妇这手调药的本事,比咱们府里的老医正还灵。

这样吧,从今日起,我每日的膳食汤方也交给她管,西季更替时再换着调理。"

沈氏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望着苏晚垂眸应"是"的模样,又想起昨日翠兰哭哭啼啼来告状的样子——什么苏晚故意留破绽,什么药粉是她换的...如今倒好,老夫人倒夸起"好孩子"了。

"夫人,翠兰求见。"院外小丫头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沈氏捏着茶盏进了耳房,翠兰刚跪下来,她便将茶盏重重一放:"你昨日说苏晚的药有问题,今日老夫人倒说比往日还好?"

"夫人,是奴婢...奴婢换了药粉..."翠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那药粉明明该让人睡死过去,老夫人怎么..."

"蠢货!"沈氏抄起茶盏砸在地上,瓷片溅到翠兰脚边,"你当苏晚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能在侯府忍三年,会连这点小手段都防不住?"她扯过帕子擦手,"你若真有本事,何至于让个寒门女压得抬不起头?"

翠兰跪在碎瓷上,膝盖传来刺痛。

她望着沈氏甩袖离去的背影,喉间涌出股腥甜。

首到耳房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缓缓抬头,目光落在案几上那半块带辰砂的碎瓷上——上面还沾着苏晚方才说话时,落在刘嬷嬷掌心的药粉。

深夜,侯府的更夫敲过三更。

翠兰裹着件灰布棉袍,缩在厨房后巷的阴影里。

她袖中揣着个陶瓶,是白日里在西跨院墙根下捡到的——瓶身上沾着点朱砂,还有股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厨房的窗纸透着微光,张婶的呼噜声从灶房里传出来。

翠兰望着那扇没闩紧的木门,手指慢慢扣住陶瓶塞子。

风卷着落叶从脚边掠过,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再试一次。"她对着夜色喃喃,"这一次,定要让苏晚翻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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