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刑侦支队办公室。
祁同伟的手指搭在键盘上,电脑蓝光映在他眼里,像两块冷冰冰的玻璃。
鼠标停在“天鸿投资有限公司”的注册信息栏,法人代表一栏写着“张桂兰,68岁,退休会计”。
他昨天刚查过这个人,老太太住在城郊的老房子,靠每月一千二的养老金生活,根本不可能开得起千万级的投资公司。
“代持。”他低声说了一句,牙齿咬得发酸。
系统里的账本复印件还烫手。
他脑子里突然想起母亲临终时监护仪发出的蜂鸣声——那个副市长的老婆,银行卡尾号是“793”,而天鸿账户的最后三位数,也正好是“793”。
他敲了两下键盘,声音大得吓跑了窗台上的麻雀,扑棱着飞走了。
祁同伟调出资金流向图,手指顺着绿色箭头往下划,在“昌明市金泉洗浴中心”停了下来。
这地方他上个月扫黄去过。
前台姑娘妆很浓,按摩区飘着艾草味。
谁能想到这个看着普通的洗浴中心,其实是洗钱的地方。
他合上电脑,警服肩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起身时衣角带起一阵风,吹动了几张纸。
到了金泉洗浴中心,玻璃门上结着一层薄霜。
祁同伟亮出证件:“查昨天的入住记录。”前台姑娘刚想笑,看清是警察后马上坐首了,翻登记本的动作变得很快。
“把这个给我看看。”他的手指按在一页纸上,纸边还有点香水味。
就在这一刻,他脑子嗡的一响,汗毛都竖了起来。
画面闪现:一周前深夜,王振武穿着便衣进了VIP3号房,桌上摆着半瓶茅台。
对面坐着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手腕上的表在灯下闪了一下。
系统提示:“目标身份概率87%,市长助理李昊天秘书,陈默。”
祁同伟一下怔住了,心疼得有点发麻。
他抬起头,前台正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他笑了笑:“登记本我拿走两天,没问题吧?”
回到局里,茶水间飘着隔夜的茶味。
他端着杯子往回走,路过档案室时故意放慢脚步,说了句:“天鸿的账差不多了,就等经侦确认。”
门缝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
他低头喝了口茶,喉咙苦,心里却有点痛快——那些盯着他的人,该把话传给王振武了。
果然,凌晨两点十七分,小刘发来消息:“目标在城南废品站后的铁皮屋开会,带了三个人。”他还附了一段录音:
“姓祁的查得太狠!”王振武的声音带着酒气,“那账本要是交上去,我三十年工龄全白干!”
“别急。”另一个声音压得很低,“陈秘书说了,监控周一删,账早洗干净了。”
祁同伟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月光透过百叶窗,照在他脸上,一道一道的影子。
第二天早上,祁同伟走到档案室门口,看见王振武站在走廊尽头,穿着藏青夹克,人有点胖,额头上还挂着汗。
“祁队。”王振武扯了扯领带,笑得很难看,“听说你们在查天鸿?让我看看资料吧。”
祁同伟没动,背靠着档案柜,一只手搭在腰间的配枪上,金属枪套蹭着衣服沙沙作响。
王振武咽了口口水,眼神扫过祁同伟肩上的警衔,又赶紧移开:“我这不是怕耽误进度……”
“进度?”祁同伟往前一步,阴影盖住了王振武的脸,“你昨晚在铁皮屋说的话,才更该操心。”
他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姓祁的查得太狠!那本破账本要是交上去……”
王振武脸色瞬间变白,转身时撞翻了绿萝,泥土溅在了他的鞋上。
“王所长慢走。”祁同伟弯腰捡起绿萝,叶片上的水珠滴在地上,像一滴血。
周文斌办公室飘着咖啡味。
祁同伟把证物袋放在桌上,里面是啤酒瓶、照片、录音。
“纪检组明天到。”周文斌推了推眼镜,“你妈案子的监控录像,天鸿应该也有备份。”
祁同伟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开进来的警车,红灯晃在他眼里,像母亲临终前握着他手的温度。
“祁队?”小刘在门外喊,“技术科说监控备份找到了。”
祁同伟转身,衣角带起一阵风,吹动了桌上的报告纸。
他摸了摸胸前的警号牌,金属贴着皮肤,和系统推演时闪过的光一样,有点烫。
楼下,两辆挂着纪检牌照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警笛声由远及近,撕开了清晨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