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的热气还没散，祁同伟后颈突然一凉。
“祁队长，局里有紧急通知。”
布帘掀开一条缝，一个年轻警员探进头来，喉结动了动，扫了眼台下还在举着话筒的记者，又迅速缩回去了：“纪检组来了，说要你暂停职务，配合调查。”
现场的声音像是被调低了。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得胸口发疼。
他看着台下苏绾皱起眉头，前排记者举起录音笔，低头看了眼胸前的警号——320719，金属牌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知道了。”他说完转身，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拂过那张通知纸的边缘。
后台瞬间热闹起来。
有人喊：“祁队是不是要停职？”摄像机挤过保安的人墙，闪光灯闪得人睁不开眼。
他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样。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当年母亲在医院走廊被人推搡时，他也这样站在那里，听着她的咳嗽声被呵斥声盖过去。
“各位媒体朋友。”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提高声音，“调查是程序，我接受。但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我个人，而是汉东公安。”
记者群里传来一阵吸气声。
他看见苏绾嘴唇动了动，像是想笑，又像是想骂人。
纪检组两个人站在角落，一个抱着文件夹，一个抱臂站着。
抱着文件夹的男人上前一步：“祁队长，请跟我们走。”
“稍等。”祁同伟从口袋里掏出U盘，“这是案件证据副本，包括陈述、录像、通话录音。”他把U盘放在桌上，“按规定要移交材料，我配合。”
对方接过U盘时手指有些抖。
祁同伟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表——百达翡丽，这不是一般纪检干部会戴的。
走廊里飘着隔夜咖啡的味道。
电梯镜面映出他紧绷的脸。
升到七楼时，那个一首没说话的男人开口：“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手。”
“我不太聪明。”祁同伟盯着楼层数字，“但我知道什么是对的。”
电梯门开了。他的办公室门开着。
案卷没了，办公桌擦得很干净，连他藏的一盒润喉糖都没剩下。
赵海涛背对着门，手里端着搪瓷杯。
“小祁啊，局里让清空涉案人员的办公区。”老刑警看了他一眼，手指敲了敲桌子。
祁同伟弯腰假装捡笔，看到桌角压着一张烟盒纸，铅笔写着：“有人要你收手。”
“赵队，我电脑里的备份……”
“权限锁了。”赵海涛把杯子放桌上，“说是防泄密。”他忽然提高声音：“小刘，把祁队的枪收了！”
一个小警员跑进来，慌乱地解下他的配枪。
祁同伟让他拿走，趁机把那张纸条捏成团藏进手心。
“辛苦了。”他对小警员笑了笑，转身把纸团扔进碎纸机。
人走后，办公室安静下来。
赵海涛摸出烟，点上又掐灭了：“小祁，你……”
“没事。”祁同伟走到窗边，“我妈临死前抓着我说‘别学我’。现在有人让我服软，我偏不。”
深夜十点，手机震动起来。陌生号码显示“苏绾”。
“我在你楼下，门没锁。”
楼道灯随着脚步亮起。
苏绾穿着黑大衣，怀里抱着牛皮纸袋，头发上沾着雪。
她递给他报告：“林雪的体检报告。”
祁同伟翻开，满页医学术语看得眼睛酸痛。
“至少被关两个月。”她指着照片，“三种伤：棍棒、烟头，还有这个皮下出血，是皮带扣造成的。”
他瞳孔一缩，想起张建辉昨天提审时脖子上的金链子。
“不是一个人干的。”苏绾继续说，“棍棒伤是左撇子，烟头烫痕是右手习惯。而且都避开了要害，他们不是想杀她，是逼供。”
“林雪知道一些他们不想让人知道的事。”祁同伟接上。
她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是枚银色坠子：“她在昏迷前一首攥着它。”
祁同伟刚碰上袋子，太阳穴突然刺痛。
蓝光闪过，系统画面浮现出来：
水晶吊灯晃着，酒味混着烟味扑面而来。
林雪被绑在沙发上，脸肿得看不出模样。
穿黑衬衫的男人举着酒杯，露出半张脸——是张建辉的表弟。
“说，谁让你接近李公子的？”
另一个声音响起。祁同伟呼吸一滞——是李昊天。
副市长的儿子正捏着林雪下巴，戒指划破了她的脸。
画面结束。祁同伟猛地按住墙，指节发白。
“怎么了？”苏绾扶住他。
“没事。”他深吸一口气，“我要拷贝这份报告。”
“己经上传了。”苏绾亮出手机，“用的是你教我的海外服务器。”
凌晨两点，他在家打开一台旧笔记本，把所有资料传到了五个加密云盘。
最后他写下一行字：“如果沉默是金，那我就用火来熔它。”
天快亮的时候，他敲响赵海涛家门。
老刑警穿着睡衣来开门：“小祁你……”
祁同伟把一张便签塞给他：“赵队，要是哪天我不在了……”
“放屁！”赵海涛吼了一声，“你记得你在边境守了三天三夜的事吗？我知道你不会倒。”
他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盒：“你妈当年给我带的咸菜，我一首留着。案子结了，咱们喝粥吃。”
祁同伟望着锈迹斑驳的盒子，喉咙发紧。
他转身要走，赵海涛叫住他：“今早听人说，纪检组去医院找林雪家属了。”
祁同伟停下脚步，望向窗外泛白的天际线。
他冷笑了一下——他们越急，说明越怕。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地上。
他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送奶工、晨跑的人和买早点的主妇。
这些普通的生活场景，让他想起母亲的话：“伟啊，当警察不是为了当官，是为了让普通人活得像个人。”
手机震动起来。
他拿起一看，未读短信：“明早八点，刑警支队会议室。”
他盯着屏幕，手指轻轻滑过“会议室”三个字。
但他不怕——因为他己经把火种埋进了每个云盘、每个证物袋、每一张照片里。
而火，是烧不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