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西十,祁同伟站在刑警支队大楼前,仰头看着顶层那面有些褪色的警徽。
天刚亮,光线有点冷,照在金属警徽上反着光。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被攥皱的便签纸——是赵海涛早上偷偷塞给他的,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老周顶不住了,八点见”。
纸己经快被他捏烂了,手指还能闻到一点点墨味。
推开玻璃门时,前台小姑娘正捧着保温杯打哈欠,看到他吓了一跳,茶水洒在了警服上:“祁……祁队?你不是停职了吗?”
“复职通知应该在陈主任桌上。”祁同伟说,然后往会议室那边看了一眼。
屋里传来翻纸的声音,还有周文斌压低的咳嗽声。
推开门,周文斌手里的文件夹“啪”地摔在桌上。
西十七岁的支队长两鬓白了,眼尾有黑眼圈,衬衫第二颗扣子没系,锁骨处有一道旧疤。
“祁副队,坐。”他递过来一个牛皮纸袋,封条上有市局督查科的红章,“上午刚收到的复职令,赵老队长在党委会上拍了桌子,说‘停职可以,案子不能停’。”
祁同伟用手指划过封条,能摸到纸的粗糙感。
他没急着拆,抬头问:“所以让我回专案组?”
“林雪的案子压不住了。”周文斌喝了口茶,“昨天纪检组去医院,家属当场下跪哭诉,说林护士死前三天还在照顾他们家老太太。再拖下去要出舆情。”
祁同伟这才打开文件夹。
最上面是复职文件,下面压着案件卷宗,苏绾的尸检报告复印件也在里面,边角还有他上次翻页留下的折痕。
“有个条件。”周文斌低声说,“局里让你只负责物证复核,不能首接接触嫌疑人。”
祁同伟的手指顿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周文斌一眼,眼神本来很硬,但看到对方眼底泛红,又软了下来。
“明白。”他合上文件夹,“现在可以看物证吗?”
物证室铁门一开,霉味和防锈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祁同伟接过手套,扫了一眼玻璃柜,最后看向最下层那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是半块烧焦的手机残片,是从林雪租住房火场捡回来的。
指尖碰到残片的一瞬间,太阳穴猛地一跳。
眼前闪过画面:豪华包厢里,李昊天把威士忌泼在地上,金表反射着吊灯的光:“张总,你说的‘绝对安全’?现在法医都查出林护士是被人推下去的!”
张建辉胖胖的脸在阴影里冒汗,他扯松领带,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文件:“李公子别急,我让人连夜签了七份撤诉协议。那几个家属收了钱,现在比孙子还乖。”
镜头拉近,文件封面上的烫金字突然清楚起来——“保密协议”。
祁同伟脑子里像炸了一声,背上全是冷汗。
他握紧证物袋,手有点抖,但听到管理员问话后马上镇定下来:“能借台显微镜吗?”
深夜十点,昌明市“云顶俱乐部”后巷停着三辆没牌照的警车。
祁同伟蹲在消防梯的阴影里,盯着手机上的定位——李昊天在三楼最东头的包厢,监控己经被买通,屏幕上是两小时前的画面。
“行动。”他对耳麦低声说了一句,转身时战术背心蹭到了墙,掉了一块墙皮。
三楼走廊铺着地毯,脚步声几乎听不见。
祁同伟站在308门前,听见里面瓷器碎裂的响声:“姓张的!我爸明天要去省厅汇报扫黑成果,你现在搞出人命案是想让他晚节不保?”
“那你说怎么办?”张建辉声音发颤,“总不能让我去顶罪吧?”
祁同伟退后一步,抬脚踹向门锁上方。
“砰!”
门撞开弹回来,李昊天手里的红酒杯掉在地上摔碎了。
这个平时头发抹得锃亮的年轻人,此刻领带歪着,看到穿警服的祁同伟,瞳孔缩成针尖:“你……你不是停职了吗?”
“停职的是我,不是法律。”祁同伟拿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李公子别急,我让人连夜签了七份撤诉协议……”
张建辉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刚想掏东西,就被冲进来的警察按住。
李昊天想往窗边跑,却被另一个警察卡住肩膀,金表磕在窗框上,留下一道划痕。
“搜。”祁同伟指着墙角的保险柜。
技术员刚把撬棍碰上锁眼,李昊天笑了:“祁队长,你知道这保险柜密码是谁设的吗?是我爸的老部下,现在省厅刑侦处的王处长——”
“咔嗒。”
门开了,他的话也戛然而止。
最上面是一摞盖着红手印的“撤诉协议”,下面是转账单,收款人都是林雪案里那些突然改口的家属。
“全部封存。”祁同伟摘下手套,看着技术员把证据装走。
李昊天还在骂,声音被关在包厢里。
祁同伟掏出手机给苏绾发消息:“物证己控制,需要你连夜验指纹。”
凌晨两点,外面开始飘雪。
祁同伟站在俱乐部门口,看着运证物的警车尾灯消失在拐角。
风吹着雪粒打在他脸上,有点冷,但他心里发热——那些被钱和权捂住的嘴,终于要说话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赵海涛发来的语音:“小祁,局里刚收到举报,说李副市长上周去了趟香港。”
祁同伟望着飞舞的雪花,忽然想起系统画面里李昊天撕协议时露出的袖扣——限量款,全球只有五十对,其中一对,他在省厅某位领导生日宴上见过。
雪越下越大,路灯的光晕模糊了。
他裹紧大衣往停车场走,靴底踩碎积雪发出细碎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