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京城,梧桐叶铺满宫墙根,罗孟庭立在文华殿侧廊,望着飘落的枯叶出神。皇帝昨日的嘉奖诏书还揣在怀中,烫金的字迹却抵不过袖中那份密报带来的寒意——牛党正在勾结藩王,而清流表面虽偃旗息鼓,私下却在拉拢御史台准备新一轮弹劾。
“大人,城西悦来茶馆己安排妥当。”王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紧张。罗孟庭转身时,瞥见年轻幕僚腰间新配的短刀——那是陈灵素特意从江陵托人送来的,刀柄上还刻着“平安”二字。
悦来茶馆二楼,茶香混着桂花香萦绕。罗孟庭摘下斗笠,目光扫过临窗而坐的三人。最左侧的翰林学士苏明远正慢条斯理地品茶,他素日里最看不惯牛党奢靡之风;中间的户部侍郎周文谦则不时望向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右侧的御史中丞李之遥抚着胡须,眼神中透着审视。
“三位肯赏脸,罗某不胜感激。”罗孟庭落座,亲自为众人斟茶,“苏大人的《商税利弊论》写得精彩,只是不知可否听过‘官商共治’之策?”
苏明远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愿闻其详。”
“就如这茶叶,”罗孟庭举起茶盏,“若由官府独揽,运输损耗、层层盘剥,到百姓手中价格翻了十倍。但若引入商人,以契约规范,既能降低成本,又能充实国库。”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这是江南商会设计的新式茶篓,可使损耗率降低西成。”
周文谦凑近细看,呼吸变得急促:“如此一来,户部每年能多收......”
“三百万两白银。”罗孟庭接过话头,“且这些钱,无需增加百姓赋税。”他目光转向李之遥,“御史台若能监督契约执行,既能彰显公正,又可杜绝贪腐。”
李之遥着胡须,突然发问:“罗大人,你与牛党势如水火,怎知我们不是来探听虚实?”
罗孟庭闻言一笑,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展开时,里面竟是几张泛黄的银票,票面上的印章赫然属于牛僧辩的亲信。“三日前,漕帮兄弟在运河底捞出的。”他声音低沉,“牛党私吞河工款,导致堤坝年久失修,今夏雨灾,淹死的百姓......”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痛色,“都是有爹娘的孩子。”
苏明远猛地起身,茶盏摔在地上碎成几片:“这些衣冠禽兽!”
就在气氛凝重时,楼下突然传来喧哗。罗孟庭掀开帘子望去,只见几个牛党家仆正在驱赶卖唱的盲女。那女子怀中的琵琶滚落在地,琴弦崩断的声音刺痛人心。
“周大人,”罗孟庭头也不回,“听闻令堂信佛,每月都会施粥救济孤儿?”
周文谦面色一红:“正是。”
“可知道那粥棚的粮食,有三成被牛党的人换成了霉米?”罗孟庭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众人脸色发白。
次日早朝,当牛僧辩弹劾罗孟庭“结党营私”时,苏明远突然出列:“启禀陛下,臣以为西北商运使百姓获利,不应废止。”此言一出,满朝皆惊。牛僧辩手中的鎏金朝珠差点滑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素来清高的苏明远。
李正风拄着拐杖上前,翡翠扳指撞得拐杖咚咚响:“苏明远,你莫要被奸人蒙蔽!”
“李大人,”罗孟庭适时开口,“听说贵府新得了一幅西域进贡的波斯地毯?”他从袖中抽出一份清单,“这上面记录着,近半年来,有十二批贡品未入国库。”
李正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你血口喷人!”
“是否属实,一查便知。”罗孟庭转向皇帝,“陛下,臣愿领罪。但恳请陛下派人彻查贡品去向,若有疏漏,臣甘愿以死谢罪。”
退朝后,罗孟庭在宫门口拦住李之遥。他从怀中掏出个木盒,里面是几封密信:“这是牛党与藩王勾结的证据。李大人,您父亲当年......”
“住口!”李之遥脸色骤变,“你如何知道......”
“令尊因弹劾藩王而死,不是吗?”罗孟庭目光诚恳,“牛党此举,是要动摇国本。”
当晚,李之遥书房的灯亮了整夜。次日,御史台突然弹劾牛党成员与藩王来往密切。朝堂之上,牛党官员们惊慌失措,互相推诿。而清流内部,支持罗孟庭的官员与李正风一派激烈争吵,往日的团结荡然无存。
牛府密室中,牛僧辩将鎏金朝珠狠狠砸在墙上:“李正风那个老匹夫,连这点事都办不好!”牛二捡起散落的珠子,脸上刀疤扭曲:“大人,不如......”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可。”牛僧辩阴沉着脸,“现在动手,只会让罗孟庭坐收渔利。去告诉藩王,加快行动。”
与此同时,罗孟庭在书房里看着密探送来的情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陈灵素的信笺摆在案头,字里行间满是牵挂:“江陵的桂花都开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我每日都做,等你回来......”他轻抚着信纸,眼中满是温柔。
然而,这份温情并未持续太久。三日后,边疆急报传来,西域商队与当地守军发生冲突,局势一触即发。罗孟庭看着手中的战报,深知这是牛党和清流联手设下的新局。但他己不再是当初孤军奋战的罗孟庭——如今,他身后有了支持他的官员,有了信任他的百姓。
"备马!"罗孟庭沉喝一声,玄铁锁子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将陈灵素亲手绣的平安符郑重别在腰间,指尖拂过针脚细密的"岁岁平安"西字,眸中腾起燎原般的决意:"此番定要让宵小之辈明白,谁才是这朝堂棋局的执子人!"
更鼓惊破长夜时,青骢马踏碎满地霜华。罗孟庭倚坐在辚辚作响的马车里,透过窗棂凝望缀满寒星的天幕。风卷着枯叶掠过车辕,却吹不散他眼底运筹帷幄的锋芒——这场关乎生死的权力角逐虽未落幕,但他己将手中的棋子,稳稳落在了最关键的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