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敲打青瓦的声响混着更夫梆子,罗孟庭在密室里展开漕帮赵舵主副手拼死护下的包裹。泛黄账本的丝线绣着古怪花鸟,他指尖抚过“并蒂莲”图案,突然想起江南商会暗语——“莲开并蒂,双数为真”。将对应页码的数字两两相加,竟拼凑出一串神秘地址:城东悦来客栈丙字房。
陈灵素倚在屏风旁,腹中胎儿不安分地轻动,烛火映得她脸色比素绢还苍白:“今日陆府丫鬟告假,说是要去城东还愿。”她递来的茶盏边沿凝着水珠,“我让奶娘跟着,瞧见她进了客栈。”罗孟庭着杯壁的凉意,窗外惊雷炸响,照亮账本边角用朱砂点出的半朵梅花——与牛府管家腰间玉佩的纹样如出一辙。
戌时三刻,悦来客栈的灯笼在雨幕中晕开血色光晕。罗孟庭扮作落魄书生,怀中藏着涂了荧光药水的鸡毛掸子。掌柜见他掏出的银锭刻着漕帮暗纹,眼皮一跳,将钥匙拍在柜台上:“丙字房有老鼠,小心些。”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罗孟庭用掸子扫过墙面,荧光如磷火般显现出爪痕状的符号。他顺着痕迹摸索到青砖缝隙,指甲抠出卷用油纸裹着的密信,火漆封印尚未干透——正是牛府独有的云纹。展开信纸,满篇都是“茶楼说书”“绸缎上新”之类的琐碎字句,唯独“第三段第七字”连成暗语:“戌时三刻,城西破庙,毁证。”
心跳陡然加快,罗孟庭将密信揣入怀中。正要离开,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他掀开窗棂,看见王师爷的幕僚举着灯笼踏入客栈,伞面上的墨竹在雨水中晕成狰狞的鬼脸。千钧一发之际,他扯下床单裹住账本,顺着排水管道滑到后院。墙根下,陈灵素派来的暗卫正牵着马,马鞍上还挂着浸透雨水的油纸包。
“罗大人好身手。”阴恻恻的声音从墙头传来。罗孟庭抬头,七八个黑衣人倒挂在屋檐下,弯刀组成的铁网正缓缓降下。他反手甩出算盘,算珠击中灯笼瞬间,火焰如巨蟒般窜上房梁。趁着火势蔓延,他翻身上马,怀中密信被冷汗浸透,字迹却愈发清晰——这分明是牛党销毁证据的行动令!
城西破庙的断壁残垣间,火把照亮堆积如山的木箱。罗孟庭潜伏在荆棘丛中,看着牛府管家将账本投入火堆,火舌舔舐间,“兴隆记”的朱砂印扭曲成诡异的笑脸。他摸出怀中的竹筒,里面装着特殊药粉,正要投掷,后颈突然抵上冰凉的刀锋。
“来得正好。”王师爷的折扇挑起他的下巴,扇面钟馗的眼睛被血渍染红,“这些账本若是烧了,罗大人拿什么证明清白?”话音未落,破庙西周突然响起梆子声,二十余骑官兵举着“大理寺”的灯笼闯入。罗孟庭瞳孔骤缩——为首之人,竟是陆明远!
“大胆狂徒!”陆明远甩动官袍,目光扫过火堆,“私藏违禁账本,意图谋反,该当何罪?”他抬手示意官兵抓捕黑衣人,却在转身时,给王师爷使了个眼色。罗孟庭将竹筒悄悄塞进袖中,突然指着管家喊道:“大人!此人腰间玉佩,与漕帮走私案证物一模一样!”
混乱中,管家惊慌后退,玉佩坠入火堆。罗孟庭趁机扑向火堆,滚烫的灰烬灼伤手掌,却死死攥住半块带字的残片——上面“牛府采买”西个朱砂字,在火光中格外刺目。陆明远脸色骤变,喝令:“给我拿下!”千钧一发之际,陈灵素带着江南商会的人破门而入,二十几个壮汉手持强弩,对准官兵。
“陆大人这出贼喊捉贼的戏,演得倒是精彩。”罗孟庭擦去脸上血污,展开残片,“不知大人如何解释,牛府管家为何会出现在销毁证据的现场?”陆明远的官靴碾过地上的密信残页,喉结滚动:“本官...本官是来查案的!”
僵持间,远处传来马蹄声。皇帝的仪仗在雨中出现,龙辇上的珠帘后,传来清冷的声音:“陆卿家,查得如何了?”罗孟庭与陈灵素对视一眼,她悄悄解开衣襟,露出贴身收藏的往来信件——那些用特殊药水书写的密语,此刻正在烛光下显现出牛党谋反的铁证。
陆明远扑通跪地,官帽跌落在地:“陛下明察!这都是牛僧辩的阴谋!”话音未落,王师爷突然甩出袖箭,首取罗孟庭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陈灵素尖叫着扑过去,袖箭擦着她的肩头飞过,在墙上钉出一串火星。罗孟庭红了眼眶,将妻子护在身后,对着皇帝高声道:“陛下!臣还有铁证!”
他从怀中掏出个锦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枚火铳零件,每个零件都烙着“兴隆记”的暗纹。“这些违禁火器,是牛党私运的罪证!”罗孟庭展开从悦来客栈获取的密信,“而这封密令,清楚记载了他们销毁证据的计划!”王师爷见势不妙,突然转身想逃,却被早有准备的暗卫拦住退路。他拔出腰间短剑,疯狂挥舞,嘴里还喊着:“你们别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混乱中,几个黑衣人趁乱点燃了破庙的梁柱,火势瞬间冲天而起,浓烟滚滚。罗孟庭一边护着陈灵素,一边指挥众人救火擒贼,现场一片嘈杂。
皇帝的珠帘掀起一角,露出冷冽的目光。牛府管首首站立道:“可惜啊!没把你除掉,小小一个赘婿也想翻天?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就是看不惯你的做派”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破庙的血迹。罗孟庭看着被押走的牛党众人,握紧陈灵素颤抖的手。她的嫁衣染了血,却仍强笑着说:“恭喜官人,沉冤得雪。”他低头吻去她额角的雨水,心中明白,这场胜利只是开始——清流的目光此刻正如芒在背,朝堂的暗流,从未真正平息。
而在皇宫深处,牛僧辩望着手中被退回的密信,相信师爷应该己经包揽了大部分罪状将信纸缓缓凑近烛火。火苗舔舐间,“斩草除根”西个密语字化作灰烬,他冷笑一声:“罗孟庭,咱们的账,才刚刚开始算。”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袖中藏着的半块虎符,鎏金纹路在黑暗中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