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灵那模仿着格林巫师语调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激起一层回音，然后消散无踪。
林恩放下了手中的试管。
试管内，最后一滴龙血草精华与基液完美融合，呈现出一种瑰丽的深红色，没有一丝杂质。
他将这瓶成品药剂小心地封好，放在实验桌的一角，与那瓶装着浓缩“腐脏之拥”毒剂的瓶子并排而立。
一瓶是生命与力量的精华。
一瓶是腐烂与死亡的浓缩。
它们在魔法灯下，静静地对峙着。
林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学徒袍，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推开门，走进了通往高塔顶层的升降平台。
随着平台的上升，周围的环境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下层区域那种混杂着各种魔药气味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到令人窒息的魔力密度。
墙壁上的符文不再是简单的照明或防御，它们变得复杂而深奥，每一道刻痕都仿佛蕴含着一个独立的微缩世界，光芒在其中流转、生灭。
空气冰冷，带着金属与星辰的味道。
最终，平台在一扇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大门前停下。
门上没有任何把手，只有一道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竖瞳浮雕。
林恩站定。
那道竖瞳似乎“看”了他一眼，黑曜石大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门后那个广阔得不像话的书房。
这里没有窗户。
穹顶是一片被魔法固定的，深邃的星空，无数星辰在其中按照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行。
书架从地面一首延伸到星空之下，上面塞满了密密麻麻的，散发着古老气息的书籍与卷轴。
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鞣制皮革与某种未知香料混合的奇特味道。
格林巫师就坐在一张巨大的，由某种骸骨拼接而成的书桌后。
他没有看林恩，只是低着头，用一把银质的小剪刀，专注地修剪着一盆栽种在颅骨里的奇异植物。
那植物的叶片，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边缘长满了细密的，还在微微蠕动的触须。
“院长大人。”
林恩微微躬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过分安静的书房里。
格林放下了剪刀。
他抬起头，那双没有任何感彩的灰色眼眸，落在了林恩身上。
他的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血肉，首视灵魂的冰冷质感。
“一个月。”
格林的声音干涩而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让我看看你的成果。”
他抬起苍白的手指，指向书桌一角的一个水晶球。
那水晶球内部一片混沌，仿佛装着一团未开化的浓雾。
林恩走上前，伸出右手，虚按在水晶球上。
他闭上眼，开始运转“暗星观想”冥想法。
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溪流，缓缓注入水晶球中。
球体内部的浓雾开始翻滚，然后，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黑光，在中心处亮起。
那黑光并不耀眼，反而带着一种吞噬周围光线的特质，让整个水晶球都暗淡了几分。
格林巫师静静地看着，他那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一丝极淡的，可以被称之为“表情”的波动。
“精神力达到学徒中位，只用了一个月。”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很不错。”
他收回目光，重新拿起那把银质小剪刀，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
“你的药剂学知识，掌握得如何了？”
林恩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了那瓶他刚刚调配完成的，深红色的药剂。
他将药剂放在了桌上。
格林巫师的视线扫过药剂瓶。
“‘狂暴之血’的三号改良配方。”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加入了龙血草精华，试图提升药性的爆发力，却又用月光花粉末中和了其中的狂乱因子。”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瓶身，似乎在感受其中的能量流动。
“配比很精准，几乎没有任何杂质。就算是浸淫此道十年的老手，也很难做得比你更好了。”
格林放下了药剂瓶，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骨质座椅上。
他那双灰色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审视。
“天赋很好。”
“好到让我都有些意外。”
林恩依旧沉默着，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他知道，赞美之后，必然是真正的目的。
“但是，林恩。”
格林巫师的语气转为一种不容置喙的冰冷。
“一个只懂得在实验室里摆弄瓶瓶罐罐的巫师，只是一个强壮些的工匠。真正的力量，诞生于生死之间。”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那片模拟星空的穹顶之下。
“你需要一场试炼。”
“你的实战能力，弱得可怜。这会让你成为一个完美的，却也易碎的容器。”
容器。
这个词，再一次从格林巫师的口中说出，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冷酷。
“我需要你去一趟‘失落森林’。”
他指向星空下的某一个区域，那里，一片墨绿色的，充满了不祥气息的星云在缓缓旋转。
“在森林的中心，有一棵‘幽影古树’。我要你，取回它的树心。”
“当然。”
格林巫师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毫无温度的微笑。
“考虑到你现在的实力，独自前往无异于送死。”
“为了以防万一，我会让保罗陪你一起去。”
他话音刚落，那扇黑曜石大门再次无声滑开。
保罗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快步走进来，恭敬地向格林巫师躬身行礼。
“老师。”
“保罗，林恩是你的师弟，也是我近期最看好的学徒。”
格林巫师的语气平淡，却让保罗的身体，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这次的试炼，由你带队。务必，保护好他的安全。”
“把他，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保罗抬起头，那张憨厚的脸上，挤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
“请老师放心。”
他看向林恩，眼神里充满了长辈般的关切与温和。
“我一定会照顾好林恩师弟的。”
那“照顾”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还有，这个给你，空间袋，只有十立方米，不过对你来说也够用了。”
“里面有地图，记得仔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