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阮阮歪在湘妃竹榻上，盯着谢沉渊左手新换的绷带出神——
昨日他执意要用伤手为她研磨，墨汁溅在绷带上洇出深色痕迹，倒比那戒尺留下的血痕更刺目。
"又在出神？"
谢沉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
他手中端着的药碗腾起袅袅白雾，碗沿还粘着几粒桂花，
"该喝药了。"
女孩突然转身，发间琉璃簪子扫过他手背：
"皇叔的伤还疼吗？"
她的指尖悬在他缠满绷带的左手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昨日教我写字时，握笔的手明明在发抖......"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银铃声。
陈清婉举着油纸伞跨进门槛，裙裾沾着细碎的水珠：
"可算逮到你们躲懒！"
她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陈清瑶，怀里抱着个锦盒，
"瑶瑶做了新点心，特意给阮阮和摄政王送来！"
谢阮阮眼睛一亮，正要起身，后背伤口突然传来刺痛。
谢沉渊眼疾手快扶住她，玄色披风自然地裹住她单薄的身子，。
这才抬眸看向两位公主：
"有劳两位殿下挂怀。"
"什么殿下不殿下的！"
陈清瑶将锦盒往案几上一放，突然凑近谢沉渊，盯着他的左手，
"听说摄政王受伤了？让我瞧瞧！"
不等回答，她己拽起他的衣袖，雪白绷带上的墨渍让她惊呼出声，
"这是怎么弄的？比阮阮后背的伤还吓人！"
谢阮阮的脸"腾"地红了，伸手去捂陈清瑶的嘴：
"别乱说！"
余光瞥见谢沉渊不自然地别开脸。
耳尖泛红，她心里突然泛起丝丝甜意，又带着些酸涩——
原来这冷面皇叔，也会因旁人打趣而窘迫。
正闹着，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谢昭珏浑身湿透地冲进来。
他锦袍下摆还滴着水，怀里却紧紧护着个油纸包：
"妹妹！我在市井寻到了你最爱吃的梅花糕！"
少年抬头，正对上谢沉渊冷凝的目光，立刻矮了半截身子，
"也、也给皇叔带了一份......"
谢阮阮看着他发梢滴落的水珠，无奈：
"哥哥，这么大雨，万一着凉怎么办？"
话虽责备，手却不自觉地接过油纸包，
"快擦擦，当心风寒。"
谢沉渊默默取来干帕子递给谢昭珏。
余光瞥见少女拆开油纸包时发亮的眼睛，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陈清婉早己打开锦盒，将精巧的点心摆上案几：
"尝尝这个！我特意让御膳房做了不甜的，阮阮受伤不能吃太腻。"
一时间，寝殿里飘满糕点香气。
谢阮阮咬了口梅花糕，温热的红豆沙在舌尖化开。
女孩突然将手中糕点掰下一半，递到他嘴边：
"皇叔也吃。"
见他愣着不动，她眨眨眼，
"怎么？嫌弃我咬过的？"
谢沉渊喉结滚动，张嘴接过糕点。
甜味在口中散开时，他听见陈清瑶的窃笑。
瞥见谢昭珏瞪大的眼睛，心里却漫过一阵温热——
那个躲在他身后的幼童，如今竟会这般自然地与他分享吃食。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陈清婉趴在窗边，望着天边的彩虹突然提议：
"明日若是晴天，我们去御花园放风筝可好？"
陈清瑶立刻附和，谢昭珏也兴奋地说要做个最大的凤凰风筝。
谢阮阮转头看向谢沉渊，眼中满是期待：
"皇叔也一起去，好不好？"
男人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些"陛下需静养"的话突然说不出口。
他点点头，伸手替她拂去鬓边碎发：
"好，但只能玩半个时辰，累着了可不行。"
暮色渐浓时，众人散去。
谢阮阮倚在谢沉渊肩头，看着窗外渐次亮起的宫灯。
夜风送来远处的丝竹声，混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让她无端想起幼时听的童谣。
"皇叔，"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其实有你们在，在哪里都像家。"
谢沉渊身体一震，低头时，少女己沉沉睡去。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替她掖好被角。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映得睫毛投下小片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蝶。
他坐在床边，望着她恬静的睡颜，左手无意识地着心口的旧疤。
那年在火场，他拼死护住怀中的幼童时。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个孩子会成为他生命中最温暖的光，照亮他所有的恐惧与孤独。
案几上，陈清瑶带来的点心还剩几块，谢昭珏的梅花糕油纸包被细心叠好放在一旁。
谢沉渊起身将窗关好，隔绝了渐起的夜风。
回到床边时，他看见谢阮阮皱着眉呓语，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像那前那样，在她耳边轻声说：
"别怕，皇叔在。"
夜渐深，未央殿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