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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暗夜微光

暮春的最后一丝暖意被连绵的阴雨带走,空气里弥漫着潮湿和凉意。温舒宁结束了在社区中心一天的忙碌,刚走出大门,冰冷的雨丝就夹着风扑打在脸上。她没带伞,只得裹紧外套,小跑着冲向公交站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冷洵发来的信息:【下雨了,在哪?我去接你。】

温舒宁心中一暖,正要回复,又一条信息跳了进来,是妈妈发来的:【宁宁,你爷爷……住院了。】

短短六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温舒宁脑中炸开!她瞬间僵在原地,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颈也浑然不觉。爷爷!那个在她灰暗童年里唯一给予她温暖和庇护的老人!

【怎么回事?严重吗?在哪家医院?】温舒宁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机,飞快地回复着妈妈。

【市人民医院。说是突然晕倒,医生检查说是脑梗……还在观察室……宁宁,妈有点怕……】妈妈的信息带着明显的慌乱和无助。

脑梗!观察室!

温舒宁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爷爷慈祥的笑脸、枯瘦却温暖的手、偷偷塞给她的鸡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妈妈那句“有点怕”上。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孤立无援、只能独自面对风雨的小女孩。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公交站台挤满了躲雨的人,嘈杂的人声、喇叭声、雨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困住,让她窒息。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手脚冰凉,巨大的恐慌和无助感攫住了她,几乎站立不稳。

“舒宁!”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声音穿透雨幕。

温舒宁茫然地抬起头,透过迷蒙的雨帘,看到冷洵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正快步朝她跑来。他清俊的脸上写满了担忧,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和裤脚。

看到他身影的瞬间,温舒宁强撑的堤坝瞬间崩溃。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唯一的依靠,踉跄着朝他扑了过去。

“学长……爷爷……爷爷他……”她扑进冷洵怀里,冰冷的雨水和滚烫的泪水混合在一起,浸湿了他的胸膛。她的声音破碎不堪,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巨大的恐惧让她语无伦次,“医院……脑梗……观察室……妈妈她……我好怕……”

冷洵立刻紧紧抱住她颤抖的身体,用宽大的伞将她严严实实地护住,隔绝了冰冷的雨水和嘈杂的世界。他一只手用力地环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像最沉稳的锚:

“别怕,舒宁,我在!”

“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爷爷会没事的,相信我!”

“深呼吸,跟着我,吸气……对,慢慢呼出来……”

他沉稳有力的声音和怀抱的温暖,像一道坚固的屏障,暂时阻挡了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洪流。温舒宁死死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拼命地汲取着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努力模仿着他深长的呼吸节奏。

一次,两次……急促的喘息和剧烈的颤抖终于慢慢平息下来,虽然眼泪依旧不停地流。

“能走吗?”冷洵低头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

温舒宁用力地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脆弱。

“好,我们走。”冷洵一手撑伞,一手紧紧揽着她,快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他拉开车门,小心地将温舒宁扶进副驾驶,扣好安全带,然后迅速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平稳而快速地驶向市人民医院。

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隔绝了外面的风雨。温舒宁蜷缩在座椅里,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泪水无声地流淌。冷洵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

“别怕,舒宁。”他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和沉稳,“脑梗虽然凶险,但发现及时,处理得当,预后是可以很好的。市人民医院的神经内科是强项。爷爷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镇定力量。温舒宁看着他沉稳开车的侧脸,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热力量,心中的恐慌和冰冷,一点点被驱散。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车子平稳地停在医院急诊楼前。冷洵停好车,迅速绕过来替温舒宁打开车门,撑开伞。他一手护着她,一手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进灯火通明的急诊大厅。

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焦虑的气息扑面而来。温舒宁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蜷缩在塑料椅上、脸色苍白、六神无主的妈妈。

“妈!”温舒宁挣脱冷洵的手,扑了过去。

“宁宁!”妈妈看到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抱住她,压抑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你爷爷……还在里面……医生说……说情况不太好……”

温舒宁的心猛地揪紧,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扶着妈妈坐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妈,别怕。冷洵学长也来了。”她看向身边的冷洵。

冷洵立刻上前一步,沉稳地对妈妈说:“阿姨您好,我是冷洵。您别急,先跟我们说说具体情况?爷爷是什么时候发病的?医生现在怎么说?”

他的冷静和条理仿佛有一种魔力,让慌乱无措的妈妈也稍稍平复了一些,断断续续地讲述了爷爷下午在家突然晕倒,送到医院后被诊断为急性脑梗塞,目前还在神经内科重症监护室观察,尚未脱离危险期。

冷洵仔细听着,眉头微蹙,但语气依旧沉稳:“急性脑梗,时间就是生命。现在在重症监护室,说明医生正在密切监控和积极处理。我们耐心等待,相信医生。”

他陪着母女俩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温舒宁紧紧握着妈妈冰凉的手,目光死死盯着重症监护室那扇紧闭的门。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悄然缠绕上来。万一……万一爷爷挺不过去……

她不敢想下去,身体又开始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紧握成拳的手背上。

温舒宁抬起头,对上冷洵沉静而充满力量的眼神。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坚定的信念:别怕,我在。

那眼神,像暗夜里最明亮的星辰,瞬间驱散了温舒宁心底不断蔓延的寒意和绝望。她反手紧紧握住了冷洵的手,仿佛从中汲取着对抗恐惧的勇气。

不知过了多久,重症监护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位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温建国家属?”

“在!在!”温舒宁和妈妈立刻站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

医生看着她们紧张的脸,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老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梗塞面积不算特别大,送医也算及时。不过脑组织有损伤,后续还需要在监护室观察几天,然后进行系统的康复治疗。你们可以暂时放心了。”

暂时脱离危险!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恐惧和担忧!温舒宁的眼泪汹涌而出,这次是喜悦的泪水!妈妈也捂着嘴哭了出来,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谢谢医生!谢谢您!”温舒宁哽咽着道谢。

医生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温舒宁转过身,看着一首默默守护在她们身后的冷洵。灯光下,他的肩头还带着未干的雨渍,脸上带着温和而欣慰的笑容。

心中积压的所有情绪——恐惧、无助、绝望、狂喜——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温舒宁再也控制不住,扑进冷洵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他。没有言语,只有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和劫后余生般剧烈的心跳。

冷洵也用力地回抱住她,大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抚,无声地传递着安慰和支持。

“没事了,舒宁,”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爷爷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窗外,夜雨依旧淅淅沥沥。医院走廊冰冷的灯光下,温舒宁紧紧抱着冷洵,像抱着生命中最坚实的依靠。所有的风暴似乎都平息了,唯有心口那份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切的依赖,如同烙印,清晰而滚烫。

她知道,无论未来还有多少风雨,这个人,都会是她生命里永不熄灭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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