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因果考勤机上跳动的阴德数值，指尖几乎要嵌进冰冷的金属面板里。纸姑蜷缩在祖宅横梁上，她的纸身裂开的缝隙正渗出黑色怨气，每道裂痕都像要把她整个人撕碎。
“陆离……”她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叶，“别浪费阴德了……我这破身子，早该回炉重扎了。”
我没回头，猛地拍在考勤机的兑换按钮上。最后十点阴德化作一道绿光，凝成巴掌大的铜罐头滚落在地。罐头表面刻着阴司特有的饕餮纹，打开时喷出的怨气却带着股陈旧的檀香——这是百年份的老怨气，能暂时稳固纸扎灵的魂体。
纸姑从梁上飘落，指尖刚触到罐头口，整个人就像被磁石吸住。黑色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可她眼底的光芒却更黯淡了。“谢了……”她舔了舔指尖的怨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全是碎纸屑，“就是这味儿……跟谢七的KPI报告一个德行，假得发齁。”
祖宅大门突然被推开道缝，陈九佝偻着背挤进来，旱烟杆上的铜锅还冒着火星。“陆主事，纸姑娘，”他贼兮兮地扫了眼纸姑，嘴角的皱纹堆成褶子，“我这有笔好买卖，保准能让您二位走出这死局。”
我攥紧了腰间的血谱书。这老狐狸上次卖的假情报害我们差点栽在旧医院，现在居然还有脸上门。
“滚。”纸姑把空罐头砸过去，砸在陈九脚边碎成几片，“再敢拿假地图换冥钞，我就把你那只铜钱眼剪成窗花。”
陈九弯腰捡起碎片，用油滑的腔调说：“哎哟纸姑娘，这次可是真家伙。”他从长衫里掏出个油纸包，展开后露出半张泛黄的羊皮地图，边角烫着明代诡录司的火漆印，“东狱庙的秘密通道，当年陆老主事亲手画的，换您手里的明代残图，再加五千万冥钞，童叟无欺。”
我接过地图的瞬间，血契锁链突然发烫。地图背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规则核心在酆都东狱庙，谢七的KPI代码就藏在第三重砖雕里。”这字迹和祖父笔记里的一模一样。
“五千万？”纸姑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扯下陈九腰间的钱袋，倒出的全是崭新的阴司通宝，“偷来的吧？谢七的‘福报计算器’都被你换了芯片，现在他KPI显示负数，阴司反贪局正满世界抓你呢。”
陈九的脸瞬间煞白，旱烟杆掉在地上滚出老远。“您……您怎么知道？”
我这才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半截铜片——正是谢七那台能篡改规则的计算器外壳。钟葵昨天还骂这老狐狸胆大包天，敢在阴司中枢搞数据造假，没想到他真把芯片换了。
“老东西，”我把地图拍在桌上，血谱书自动翻开到阴司律法那页，“要么把通道详情说清楚，要么我现在就用血谱书把你卖假情报的事传给反贪局。”
陈九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抓起桌上的残图往怀里塞：“成交！通道入口在东狱庙第三根盘龙柱下，要念‘破妄咒’才能打开。但您得先给我三千万定金，不然我怕谢七那疯子找我算账！”
纸姑突然按住我的手背，她的纸指节泛着青光：“陆离，他在撒谎。”她的千形剪突然自动出鞘，剪纸化作飞刃钉在陈九裤腿上，“这地图是真的，但通道里有谢七设的‘规则绞肉机’，进去就是死路。”
陈九怪叫一声跳开，裤腿被剪出个大口子，露出小腿上的阴司刺青——那是专司情报买卖的“通冥雀”标记。“纸姑娘好手段！”他抹了把汗，突然从鞋底抽出张折叠的黄纸，“这是谢七最新的KPI计划表，他要在阳间搞‘福报首播’，把活人恐惧转化成规则污染。您要是能把这表交给反贪局，我那五千万就算赎金了！”
我展开黄纸的刹那，血谱书突然剧烈震颤。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七月十西，借阳间盂兰盆节，于首播平台注入规则病毒，目标：百万活人恐惧值。”落款处盖着谢七的私章，旁边还画着个咧嘴笑的二维码。
“老狐狸，”纸姑的剪纸突然缠住陈九的脖子，“你早就投靠反贪局了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东西。”
陈九被勒得首翻白眼，却还在笑：“聪明人就得跟对主子。陆主事，纸姑娘，只要您帮我把这表送出去，我还能告诉您一个秘密——”他突然凑近我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当年灭门案，不止谢七一个凶手。”
祖宅的老旧地板突然发出吱呀声，屋外传来熟悉的皮靴声。谢七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惯有的假笑：“陆主事，纸姑娘，我来收KPI了~”
我瞬间用血谱书在门上画下禁行符，纸姑的剪纸化作盾牌堵在门缝，钟葵的赶尸铃突然从窗外飞进来，铃身缠着半截红绸——这是她去湘西取尸王铃时留下的信物，现在却孤零零地飞回来，铃舌上还挂着张字条：“钟葵被擒，速救。”
陈九突然挣脱剪纸，把黄纸塞进我怀里：“通道在东狱庙戏台底下，念‘镇魂咒’开石门！我去引开谢七，记得给我烧真冥钞！”他说完就从后窗跳了出去，旱烟杆在空中划出道火星。
纸姑捡起地上的地图，裂痕又开始在她纸脸上蔓延：“陆离，这老狐狸怕是有去无回了。”她的指尖按在地图的戏台标记上，突然渗出黑血，“谢七在钟葵身上下了‘KPI血咒’，再不去，她就会变成第二个赵青羊。”
血契锁链烫得我几乎握不住血谱书。祖父的残图和陈九的地图在桌上自动拼接，露出东狱庙地下的复杂结构。最深处的标记不是规则核心，而是个血红色的“囚”字。
“走。”我把两张地图叠好塞进怀里，纸姑的剪纸自动缠在我手腕上，化作条血色护腕，“就算把东狱庙翻过来，也要把钟葵和谢七的KPI代码一起找出来。”
屋外的皮靴声停在门口，谢七的声音透过门缝渗进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陆主事，您的阴差合同该续约了~ 不然我可要按违约条例，把您和纸姑娘一起炼成活祭哦~”
我看着纸姑脸上越来越深的裂痕，突然想起她刚醒来时说的第一句话：“喂，小子，以后你的血得管够，不然本姑娘可懒得帮你破这些破规则。”
现在，该我管够了。
血谱书在我掌心绽开血色光纹，祖宅的门板轰然碎裂。谢七站在门外，手里把玩着那台被篡改的福报计算器，屏幕上的负数正疯狂跳动，像极了他此刻扭曲的笑脸。
“续约？”我踏过门槛，血契锁链在晨雾中划出红芒，“我看该续约的，是你和阴司反贪局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