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得发烫,屏幕上跳动着"冤魂投诉热线"五个血红色大字。听筒里涌出来的不是人声,是婴儿的啼哭声,断断续续的,像用钝剪刀在剪碎绸缎。《百诡谱》从背包里自行翻开,纸页哗啦啦地翻到新的一页,墨色规则浮现在眼前:「旧医院回声规则:听到婴啼需原地转圈三次,禁捂耳」。
"不对劲。"纸姑的竹骨突然戳中规则旁的淡血色批注,"看这行小字——'误导!正确做法:用糯米塞耳'。谢七又在玩文字游戏。"她的纸袖拂过书页,那些批注突然渗出真正的血珠,在羊皮纸上晕开一个扭曲的笑脸。
我踩下油门,轮胎在雨地里甩出两道黑痕。城郊旧医院的霓虹灯牌"安宁医院"只剩个"安"字还亮着,其他字母都成了黑洞洞的窟窿。急诊楼的玻璃幕墙裂成蛛网,公告栏上贴满了A4纸,标题用红笔写着"官方破局指南",内容赫然是"听到哭声就跟着唱摇篮曲,可安抚婴灵"。
"上钩的人不少。"纸姑的剪纸化作飞蛾,扑向公告栏上的寻人启事,"上周有三个探险博主失踪,监控拍到他们边唱歌边走进了妇产科病房。"她的竹骨突然指向三楼窗口,那里飘着件婴儿连体衣,衣摆处绣着谢七的福报二维码。
我的血契突然发烫,手腕的锁链纹身渗出血珠。裤兜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钟葵的语音消息,背景音里有赶尸铃的脆响:"陆离,我到医院后门了,带了辰州符水浸的糯米。"她的湘西口音混着暴雨声,"这糯米得配《目连救母》选段,不然镇不住被篡改的婴灵。"
妇产科走廊的地砖裂成八卦图,每块砖缝里都渗着黑血。哭声突然变调,从婴儿啼哭变成女人的尖笑,纸姑的纸身突然裂开道缝:"是双重污染!谢七把难产而死的产妇怨灵和被篡改的规则缝在了一起。"她的千形剪突然脱手,化作铁索捆住走廊尽头的门。
门把手上挂着块锈迹斑斑的牌子,"产房7"三个字母被血涂改成"KPI"。我用肩膀撞开门的瞬间,满墙的婴儿脚印突然活过来,像黑色的蛆虫般爬向我们。钟葵的赶尸铃突然炸响,七声长铃震碎了半面墙,露出后面塞满摇篮的房间。
"别转圈!"钟葵把糯米袋砸在我怀里,湘西话喊得震天响,"谢七的规则是陷阱,转三圈会激活怨灵的定位咒!"她的傩面突然从背包里飞出,扣在脸上时,产房天花板渗出的血突然凝成汉字:"唱摇篮曲者,永为乳娘"。
纸姑的剪纸化作耳塞,强行塞进我耳朵。但哭声还是钻了进来,像无数根针在扎太阳穴。我看见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飘在摇篮上方,她的肚子破了个大洞,里面滚出来的不是婴儿,是谢七的福报二维码。
"用糯米画镇邪阵!"钟葵的赶尸铃甩出三道红线,缠住女人的脚踝,"记得用辰州符的画法,先画'止'再画'啼'!"她的傩面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钟馗虚影,那虚影的手指正指向女人手中的二维码。
我的指尖刚蘸上糯米,《百诡谱》突然自动翻页,新的血字在纸页上燃烧:「污染源头:谢七将自己前世的产科医生记忆注入怨灵,当年他为冲KPI延误产妇抢救」。女人的哭嚎突然变成男人的狂笑,她的脸开始扭曲,最终变成了谢七的模样。
"原来如此。"纸姑的竹骨突然刺穿二维码,"这怨灵是谢七的罪证,他故意放出错误规则,就是想让所有人都染上污染,没人能指证他。"她的剪纸突然化作手术刀,在怨灵的肚子上划开新的口子,里面掉出来的不是二维码,是本沾满血的病历本。
钟葵的傩面突然发出金光,钟馗虚影抓住病历本甩向我。我接住的瞬间,血契锁链猛地绷紧,手腕的纹身变成了审判天平。病历本自动翻开,1970年的记录赫然在目:"产妇林氏,大出血,医生谢某为完成接生KPI,延误手术,致婴儿死亡。"
怨灵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谢七的脸从她身上剥落,化作无数二维码飞向天花板。钟葵的赶尸铃突然奏起《目连救母》,糯米在我掌心聚成莲花,当莲花触到怨灵的刹那,整个产房突然爆发出强光。
我再睁眼时,摇篮里躺着的是真正的婴儿,女人的身影渐渐透明,临走前对我比了个"三"的手势。纸姑的剪纸突然落在婴儿身上,化作襁褓,上面用血写着:"第三日寅时,谢七会来抢魂。"
钟葵的傩面掉在地上,露出她苍白的脸:"这医院的地下还有层停尸房,当年死的婴儿都埋在那里。"她踢开墙角的瓷砖,露出通往地下的铁梯,梯级上刻满了谢七的福报二维码,像条毒蛇的鳞片。
我的手机在这时响起,又是那个投诉热线,但这次听筒里传来的是陈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陆离...谢七在...篡改...阳间的...出生证明..."电话突然挂断,背景音里有赶尸铃的碎裂声。
纸姑的竹骨指向铁梯深处,那里飘来的不是哭声,是计算器的按键声。每按一下,就有个婴儿的名字从黑暗中浮出来,名字后面跟着谢七的KPI数字。钟葵的糯米袋突然空了,她望着我,湘西话里带着颤音:"谢七要把阳间的新生儿都变成他的业绩单位。"
《百诡谱》在我怀里疯狂跳动,新的血字刺破纸页:「终极污染计划:将KPI刻入生辰八字,永世循环」。我踩下第一级铁梯时,听见头顶传来纸姑的低语,像片落叶飘进耳朵:"陆离,你祖父的疯病...是装给谢七看的,但他真的见过这个场面。"
地下停尸房的铁门突然自己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上千个铁盒,每个盒子上都贴着谢七的照片,照片下面用红笔写着KPI数字。钟葵的赶尸铃突然发出悲鸣,七枚铃铛同时炸裂,碎片飞进铁盒的锁孔,竟拼出了"冤"字。
我的血契在这时爆发出强光,手腕的锁链纹身化作钥匙,插入最近的铁盒。盒盖弹开的瞬间,无数婴儿的啼哭声冲了出来,不是怨灵的哭嚎,是真正的新生儿啼哭。纸姑的剪纸突然漫天飞舞,每片纸都变成了出生证明,上面的医生签名栏,赫然写着"谢七"。
"他从民国就开始了。"钟葵捡起块铃铛碎片,上面刻着1925年的日期,"用阴司的外包体系当幌子,把阳间变成他的KPI养殖场。"她的傩面突然重新拼合,钟馗的眼睛里流出血泪,"陆离,我们现在不是在破污染,是在挖谢七的根。"
铁梯上方突然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纸姑的竹骨指向天花板,那里的血字正在重组,最终变成了"KPI达标率100%"。我握紧《百诡谱》,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停尸房里回荡,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钟葵,把剩下的糯米都给我,这次我们要刻的不是镇邪阵,是谢七的墓志铭。"
停尸房的灯突然全亮了,每个铁盒上的谢七照片都在笑,笑得和我在祖父记忆里看到的一模一样。纸姑的剪纸化作火把,照亮了最深处的铁盒,上面没有照片,只有个血写的"陆"字。
我的血契在这一刻彻底沸腾,手腕的锁链纹身挣脱皮肤,缠上那个铁盒。当锁链收紧的刹那,所有铁盒同时爆开,飞出的不是婴儿,是写满KPI数字的病历本,每本的最后一页都画着同一个二维码——谢七的福报二维码,像个永远填不满的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