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谢七消失的方向，后槽牙咬得发酸。那孙子临走前甩下的“地府打卡机见”像根毒刺扎在我舌根，血契锁链还在手腕上发烫，提醒我刚签的阴差合同有多操蛋。纸姑蹲在地上捡碎纸，突然骂了声“老骗子”，我才发现身后墙根蹲着个穿长衫的老头。
他左眼嵌着枚铜钱，旱烟杆在青石板上敲得“笃笃”响，烟锅里明明没火，却飘出股烧冥钞的怪味。
“陆主事，”他咧嘴笑，黄牙缝里卡着烟叶，“要买谢七的黑料吗？三亿冥钞，童叟无欺。”
我下意识摸向《百诡谱》，指尖刚触到封皮，老头就把旱烟杆往地上一杵。巷口积水突然翻涌，浮出密密麻麻的纸钱灰，全是谢七印的“福报二维码”。纸姑突然跳起来，剪纸刀抵在老头喉结上：“阴司档案科的编外老油条，陈九是吧？上次在鬼市卖假符坑了我三斤怨气！”
陈九左眼的铜钱猛地发红，映出我手腕的血契锁链：“钟葵妹子的湘西赶尸铃都被谢七收走了，你们拿什么跟他玩？知道他为啥敢把殡仪馆的污染指标翻三倍吗？”他突然凑近，旱烟味呛得我皱眉，“阎王爷要选阎罗接班人，谢七把自己上司的KPI全算在了污染区头上。啧啧，连枉死城的冤魂都被他编成了‘规则修复业绩’。”
纸姑的剪纸刀抖了下，刀刃上凝出的血珠掉在陈九长衫上，瞬间烫出个焦洞。这老小子居然不躲，反而掏出叠泛黄的卷宗：“看看这个，去年他篡改‘孟婆汤流水线’的质检报告，把‘怨念超标’改成‘风味独特’，多少亡魂喝了汤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
我抢过卷宗翻开，第一页就是谢七的签名，旁边用朱砂笔写着“福报就是业绩”。纸姑突然把剪纸刀架在陈九脖子上：“三亿冥钞？你当我们是冤大头！信不信现在就烧捆假钞送你上路？”
陈九突然狂笑，旱烟杆往天上一指。巷口飘来的纸钱灰突然聚成骷髅头，张开嘴就是一股硫磺味：“小姑娘懂个啥？阳间烧的假钞到了阴间就是毒药，当年有个鬼差收了假钞，魂体烂得跟筛子似的——你们敢烧，我就敢收！”
我盯着他左眼的铜钱，突然想起祖父笔记里夹着的旧照片。民国三十年的殡仪馆前，站在祖父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手里攥着的旱烟杆跟陈九这根一模一样。血契锁链突然发烫，我手腕的纹身和陈九铜钱眼同时亮了。
“你认识我祖父。”这不是问句。
陈九的旱烟杆“当啷”掉在地上，铜钱眼里渗出黑血：“陆承业那老小子...当年就是他把我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他突然抓住我手腕，血契锁链的红光顺着他指尖爬进左眼，“谢七现在盯着东狱庙的规则核心，想把整个酆都的KPI全压在活人身上。你们要破局，得先拿到他藏在‘谎言之书’里的原始数据。”
纸姑的剪纸刀突然断成两截，断口处冒出黑烟。陈九从长衫里掏出个油布包，打开全是碎纸片：“这是谢七篡改规则的证据，拼起来能换三亿冥钞...或者，换你们帮我个忙。”
我捏起一片碎纸，上面用血写着“KPI篡改记录”。纸姑突然拽住我袖子，她指尖的剪纸符正在燃烧：“他在撒谎！这些碎片是从‘忘川焚纸炉’里捞的，根本拼不成册！”
陈九突然把所有碎纸塞进我怀里，铜钱眼彻底变成血色：“信不信随你们，反正谢七今晚就要启动‘福报收割阵’，第一个开刀的就是阴阳巷。”他后退时，长衫下摆露出半截锁链——跟我手腕的血契纹路分毫不差。
巷口突然刮起阴风，陈九的身影化作万千纸蝶，每只翅膀上都印着“三亿冥钞”。纸姑接住只纸蝶，蝶翼在她掌心烧成灰，露出八个血字：“阴司无信，唯利是图。”
我低头看怀里的碎纸，突然发现每片边角都有相同的齿痕——这是被血池里的噬纸虫啃过的痕迹。血契锁链猛地收紧，《百诡谱》从怀里飞出，书页自动翻开，新血字在空白页上蔓延：「谎言之书藏于血池深处，取之需以阴德为引」。
纸姑突然把碎纸全塞进我腰带：“还愣着？陈九那老东西虽然坑，但谢七要搞阴阳巷是真的！”她指尖的剪纸符突然爆成火星，“我去通知钟葵准备糯米，你去血池探路——记住，别信任何阴司的人！”
我摸着怀里的碎纸，突然听见陈九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陆主事，记住咯——血池的守关鬼差最爱听《目连救母》，唱错一个字，魂体就归他了！”
阴风把最后一个字吹得粉碎，我看着手腕的血契锁链，突然明白祖父当年为什么把笔记藏在诡录司。谢七的KPI账本里，恐怕记着所有诡录司主事的阳寿。
纸姑的剪纸刀突然飞过来，钉在我身后的墙面上。刀刃指着的砖缝里，渗出的不是血，是谢七最爱用的“福报红漆”。
“走啊！”纸姑的声音带着哭腔，“再不走，阴阳巷就真成第二个殡仪馆了！”
我拔下剪纸刀，刀身上映出自己的脸。左眼下方的朱砂痣正在发烫，跟陈九的铜钱眼一样红得吓人。血契锁链突然松开，顺着我的手臂爬向《百诡谱》，在封皮上烙出八个字：「阴德耗尽，血债血偿」。
巷口传来钟葵的赶尸铃响，却混着谢七的笑声。我把碎纸塞进《百诡谱》，听见陈九的声音在耳边低语：“三亿冥钞...记着，别用阳间的假钞糊弄我...”
血池的方向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我突然想起祖父笔记的最后一页——用鲜血写着：「诡录司的债，迟早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