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钟葵放在桌上的拓本,指尖的血还在隐隐发烫。那泛黄的宣纸上,《守夜十诫》的墨字像活过来般扭曲,尤其是被红笔圈出的那一条——「丑时三刻,需用赶尸铃‘三长两短’响,送尸归位」。红圈边缘的毛边像干涸的血痂,看得我胃里一阵翻涌。
“这是我师父冒死从殡仪馆老骨灰堂偷出来的。”钟葵的指甲掐进拓本边缘,银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说阴司的规则里藏着钩子,越按规矩来,死得越惨。”
纸姑突然嗤笑一声,剪纸刀在她指间转出寒光:“阴司那群老梆子,最喜欢拿活人当饵。你师父当年摇铃之后,是不是尸傀全醒了?”
钟葵猛地抬头,苗银头饰哗啦作响:“你怎么知道?!”
我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指尖刚触到拓本,记忆碎片就像生锈的钉子扎进脑海——钟葵师父穿着靛蓝赶尸服,铃铛在他颤抖的手中发出“三长两短”的声响。下一秒,停尸台上的尸傀突然睁眼,指骨掐进他的咽喉。
“正确做法是毁铃破阵。”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哑,“阴司故意把破局规则改成陷阱,让守夜人自己触发污染。”
纸姑的剪纸刀“咔”地折断竹骨:“所以那个湘西赶尸匠怨灵,根本不是意外成煞?”
《百诡谱》突然从桌上弹起,血字在空气中炸开——「污染源头:湘西赶尸匠怨灵,因火葬普及失业,怨念扭曲守夜规则」。最后几个字像被血泡过,滴滴答答往下掉墨点。
“火葬场把赶尸匠的饭碗砸了,阴司再往伤口上撒盐。”我捏碎桌上的茶杯,瓷片扎进掌心也不觉得疼,“他们故意放出错误规则,就是要让怨灵越来越强。”
钟葵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银镯子硌得我生疼:“我师父临终前说,殡仪馆地下埋着赶尸匠的毕生积蓄。阴司怕秘密败露,才把他灭口——”
“不止。”纸姑的剪纸突然起火,灰烬飘成“阴司KPI”西个血字,“谢七那种疯批,最喜欢拿活人业绩换乌纱帽。”
窗外突然响起梆子声,三更天的梆子敲得人心脏发慌。我看着拓本上的红圈,突然想起祖父笔记里的一句话:「阴司规则如蛛网,看似救人,实则缚人。」
“丑时三刻快到了。”钟葵的赶尸铃在腰间乱晃,“按错误规则,现在该摇铃了。”
纸姑突然把剪纸贴在我眉心:“陆离,用你的血把拓本上的假规则全划掉!”
我的血刚渗进宣纸,整个殡仪馆就开始震动。停尸房方向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而拓本上的“送尸归位”西个字正在变成“引尸入室”。
“他们来了。”我拔出桃木剑,剑身在血光中泛起波纹,“阴司想让我们当替死鬼,那就让他们看看,诡录司的人怎么拆这盘棋。”
钟葵突然把赶尸铃塞给我:“按我师父教的,逆时针摇九下!”
铃铛在我手中发出破锣般的声响,停尸房的铁门应声而裂。数十具尸傀顶着腐烂的脸扑过来,他们的脖颈上都系着褪色的赶尸绳——和钟葵师父笔记里画的一模一样。
“规则是假的,怨气是真的。”纸姑的剪纸化作火鸟,点燃了尸傀身上的寿衣,“这些赶尸匠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阴司当枪使。”
我看着尸傀眼中的怨火,突然明白祖父为何疯癫——当你看清规则背后的血腥,要么疯,要么死。
“毁铃破阵!”钟葵的傩面在火光中闪烁,“陆离,把铃铛砸在八卦阵眼上!”
桃木剑劈开尸傀的瞬间,我听见《百诡谱》在狂鸣。血字如暴雨般落下,每一滴都在宣纸上写成同一个名字:谢七。
梆子声突然停了,整个殡仪馆陷入死寂。纸姑的剪纸飘到我脚边,上面多了一行血字:「阴司KPI考核,今日目标:污染值+1000」。
“他们在拿我们刷业绩。”我擦掉脸上的血污,看着拓本上逐渐淡去的红圈,“钟葵,你师父藏的东西在哪?”
她指向停尸房的地砖:“第三块青砖下。但阴司设了规则陷阱,碰了就会——”
我的脚刚踩上青砖,整个地面突然塌陷。黑暗中传来铁链拉动的声响,而《百诡谱》的血字正在疯狂刷新:「规则陷阱己触发,逃生时间:00:59」。
纸姑的剪纸突然照亮深坑,我看见坑底堆满了赶尸铃。每个铃铛上都刻着同一个名字,而最中间的那个,正滴着新鲜的人血。
“谢七来过。”我捡起铃铛,上面的血还没凝固,“他把赶尸匠的怨灵炼成了规则武器。”
钟葵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她的指甲嵌进肉里:“下面还有东西——”
深坑底部的血突然沸腾,无数血字从地底涌出。我看清那些字的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每一个字,都是阴司各个部门的KPI指标,而指标旁边,画着殡仪馆的地形图。
“他们从一开始就算好了。”纸姑的声音在发抖,“火葬场、殡仪馆、守夜人……全是阴司业绩表上的棋子。”
梆子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敲得人耳膜生疼。我看着手中的赶尸铃,突然明白祖父为何把诡录司的钥匙藏在血谱书里——当规则本身就是陷阱,能破局的,只有不按规矩来的人。
“毁了这里。”我把铃铛砸向血池,“钟葵,用你的傩舞请神;纸姑,剪纸封死所有规则出口。”
血池突然喷出火柱,尸傀的嘶吼声从西面八方涌来。而《百诡谱》的最后一行血字,正在变成我祖父的笔迹:「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破局之道,在人心,不在鬼神。」
“丑时三刻过了。”纸姑的剪纸化作盾牌,挡在我面前,“阴司的KPI没完成,他们要亲自下场了。”
深坑上方突然垂下无数锁链,每一条锁链上都挂着阴司的令牌。我握紧桃木剑,剑尖指着天空:“告诉谢七,想拿我们当业绩?先问问我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梆子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阴司特有的号角声。我看着钟葵脸上的傩面,突然想起祖父疯癫时反复说的话:「阴司的规则像裹尸布,裹住的不只是死人,还有活着的人心。」
“我们走。”我踢开挡路的尸傀,“殡仪馆的秘密,该让阳间的人知道了。”
纸姑突然拽住我的袖子,她的纸人躯体在发抖:“陆离,你看坑底——”
我低头的瞬间,心脏骤停。坑底的血池里,慢慢浮起一张人脸。那是谢七的脸,却长在无数尸傀的身上,他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阴司特有的KPI算盘。
“规则陷阱,只是开胃菜。”血池里的谢七发出上千个声音,“陆主事,欢迎来到阴司的业绩考核现场。”
梆子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敲的是我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