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腕上突然浮现的血色锁链纹身,那纹路像是活物般微微蠕动,顺着静脉蜿蜒至手肘。而对面的纸姑,脚踝处同样浮现出 identical 的符文,正随着她的呼吸明灭不定。
“这就是血契?”我声音发哑,指尖触碰到纹身时,一股滚烫的气息顺着血管首冲心脏。
纸姑靠在斑驳的木柱上,白纸裱糊的脸颊泛着诡异的潮红:“不然你以为,凭你这点凡血就能驱动《百诡谱》?”她踢了踢脚踝,符文光芒大盛,“现在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的喜怒哀乐,我这儿都能尝出滋味——比如现在,你怕得像只刚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强压下翻涌的恐惧,昨晚在殡仪馆撞见的尸傀残影还在眼前晃荡。血契签订后的第一个清晨,祖宅里的空气都透着股铁锈味。
“共享力量?”我扯开衣领,锁骨下方也蔓延开细密的血色纹路,“这玩意儿不会把我变成纸人吧?”
“想什么美。”纸姑嗤笑一声,指尖捻起张黄纸,“看好了,这才是血契的妙处——”她手腕翻转,黄纸瞬间化作只麻雀,翅膀上还沾着我的血珠。“去殡仪馆探探风。”
麻雀扑棱着翅膀冲向窗外,我盯着它消失的方向,心脏突然猛地一抽。就像有人攥住了我的肺管,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疼。
“它被污染了!”纸姑突然低喝,指尖符文爆亮。几乎是同时,那只麻雀踉跄着撞回窗棂,左翼焦黑如炭,嘴里不断呕出黑烟,落地时己化为一摊灰烬。
“殡仪馆…全是尸傀。”纸姑的声音发颤,白纸面颊裂开道细缝,“它们被规则污染透了,见人就撕。”
我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供桌,爷爷的牌位摔在地上。血契锁链突然发烫,像条烧红的烙铁嵌进肉里。
“情绪稳定点!”纸姑捂着胸口,脚踝符文忽明忽灭,“你每怕一次,我的力量就散一分!”
我咬着牙掐住掌心,血腥味涌进喉咙。殡仪馆的守夜人老张,昨天还笑着给我递烟的老头,难道也成了那些行尸走肉的一员?
“试试用血喂我。”纸姑突然凑近,白纸眼睛里映出我的倒影,“你的血能暂时稳固我的形体。”
我看着她半透明的指尖,那上面的竹骨都清晰可见。鬼使神差地,我咬破舌尖,将血滴在她掌心。
怪事发生了。那些飞溅的血珠没有落地,反而像活物般钻进她的纸身。她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旗袍上的墨绘花纹都鲜亮起来。可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白纸面颊上泛起贪婪的红光。
“不够…再来点…”她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纸姑!”我想甩开她,血契锁链却烫得更厉害。她眼中的红光越来越盛,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再饿下去,可能连你的记忆都想吃。”她猛地推开我,踉跄着退到墙角,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这就是血契的代价——我需要怨气,需要恐惧,而你是离我最近的‘粮仓’。”
我看着手腕上越发清晰的锁链纹身,突然明白爷爷为何把诡录司弄得像座废墟。这哪是传承,分明是个诅咒。
“老张…还有巷口的王婶…”我想起那些消失的邻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们都变成尸傀了?”
纸姑靠着墙滑坐在地,脚踝符文黯淡得像将灭的烛火:“规则污染就像瘟疫,殡仪馆是源头。谢七那混蛋…怕是早就布好了局。”
血契锁链突然剧烈发烫,我痛得弯下腰,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穿着阴司官服的人在殡仪馆狂笑,尸体们排着队走进焚化炉,而炉门关上时,那些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
“陆离!”纸姑突然尖叫,“你的记忆…快关上!”
我猛地抬头,看见她的纸身正在皲裂,那些我无意中泄露的恐惧记忆,正像墨水般浸染她的躯体。
“这就是血契的另一重代价。”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扯出个笑容,白纸嘴唇都裂开了缝,“我们不只是共享力量,更是共享…灵魂。”
窗外突然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指甲抓挠门板的刺耳声响。我抄起桌边的桃木剑,血契锁链在掌心发烫,仿佛在催促我开门。
“别去!”纸姑想拦住我,却只抓住片衣角,“那是尸傀!你打不过的!”
可我看着手腕上的血契锁链,又看看墙角几乎透明的纸姑。爷爷留下的烂摊子,总不能一首烂下去。
“帮我盯着血契,”我握紧桃木剑,剑身上的朱砂符泛着微光,“要是我不行了…就把我也剪成纸人。”
纸姑没说话,只是用指尖在掌心画着什么。当我拉开门闩的瞬间,她突然将掌心按在我后心:“记住,尸傀怕糯米,更怕…你的血。”
门外站着的,是王婶。她的眼球浑浊不堪,嘴角挂着黑血,指甲长如鸟爪。看见我时,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猛地扑了过来。
血契锁链在我挥剑的刹那爆发出强光,桃木剑上的朱砂符竟顺着剑身流淌,凝成道血色剑罡。
“这才是血契的真正力量。”纸姑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用你的恐惧,你的愤怒,炼成杀鬼的刃!”
王婶的利爪擦着我脸颊划过,血契锁链烫得我几乎握不住剑。但我看着她破烂的围裙——那是她昨天还在巷口晾晒的花色围裙——心中的恐惧突然变成了怒火。
“还我邻居!”我嘶吼着挥剑,血色剑罡斩在王婶肩头,纸姑的剪纸麻雀突然从剑罡中飞出,叼走了她身上的一缕黑气。
“做得好!”纸姑的声音带着笑意,“继续!用你的血,喂饱我的千形剪!”
我看着手腕上的血契锁链,突然明白了。这不是诅咒,是场豪赌。用我的灵魂做赌注,赌能不能劈开这阴阳颠倒的规则。
巷口传来更多拖沓的脚步声,那些消失的邻居们,正摇摇晃晃地围了过来。我握紧桃木剑,血契锁链在晨光中闪烁,像条真正的龙,盘绕在我的手臂上。
“纸姑,”我深吸口气,血腥味灌满肺腑,“准备好接招。今天,我们把殡仪馆的债,连本带利讨回来。”
纸姑没有回答,只是指尖的千形剪突然爆发出强光。而我知道,她在笑。就像我知道,这场用灵魂做赌注的赌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