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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京城欢迎你:开门,送人头!

(一)

雨,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泼。

车窗外,天地间只剩下一种声音:哗啦啦,噼里啪啦,如同十万铁骑踩在朽烂的瓦片上狂奔。

车厢内,寂静得能听到容嬷嬷和小喜鹊急促的心跳声,还有水珠顺着车窗破洞淌下来的啪嗒声。羊角灯微弱的光线在汹涌灌进来的冷风和湿气中疯狂跳跃,映在每个人脸上,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淹死鬼,惨白,惊恐。

钮祜禄·钢蛋保持着那个仰天长啸的姿势,僵成了石雕。嗓子眼又干又痛,带着腥甜味,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道撕裂天地的惨白电光——真的,劈下来了?

那个狗一样学乌鸦叫、带头砸石头的马脸兵丁……那张三角眼、左眉带黑痣的脸……被那么粗的一道雷当头劈中……

呕……

胃里空荡荡的没什么可吐,她只是条件反射地干呕了一下,一股寒气从脊椎骨沿着尾椎蹿上去,激得她剧烈地打了个寒颤。刚才那股子“拼了”的莽劲儿,像是被这瓢泼冷水狠狠浇灭,只剩下一堆还冒着青烟的恐怖灰烬。

“格…格格?”容嬷嬷的声音抖得像被寒风吹散的烟,试探着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是极致的恐惧和一种看“神迹”般的狂热杂糅。她膝行过来,一把抱住钢蛋冰冷僵硬的身体,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我的神佛菩萨祖宗唉!您…您真真是老天爷亲闺女转世吧?!说打雷就打雷!那…那雷是您招来的?!”

钢蛋被勒得快要断气,想张嘴反驳,嗓子像堵了块烧红的碳,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招来的?她倒是想!可谁能想到嘴炮真能引雷啊!这锦鲤体质(如果这玩意儿真是的话)技能树是不是点歪了?这他妈是自带电磁炮啊!

这时,车厢外嘈杂起来。管家张全贵的声音穿透雨幕传进来,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强行压抑的惊惶:“快!看看人!把路上清干净!别留痕迹!动作快!”接着是家丁们踩在泥水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声音,以及几声压抑不住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呕吐声。

空气里那股令人作呕的、皮肉烧焦的糊腥味越来越浓,无孔不入地钻进车厢。小喜鹊猛地捂住嘴,发出一阵呜咽,又怕又恶心地别过头,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容嬷嬷抱着钢蛋的手收紧,嘴里念念有词,己经彻底进入神棍状态:“天罚!是老天爷降下的天罚!那些狗胆包天敢对格格您动手的,活该被雷劈成灰!格格是福星!是福星啊!” 她看向钢蛋的眼神,敬畏得仿佛在看一尊行走的庙宇。

钢蛋:“……” 我只想当条躺平的咸鱼,不想当避雷针啊喂!

“嬷嬷……”她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点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害怕……” 是真的怕。前脚被人用石头砸棺材,后脚自己就疑似成了人形引雷器,这日子,太刺激了,心脏病要犯了。

“不怕不怕!”容嬷嬷拍着她的背,力道像是在擂鼓,试图把恐惧和敬畏一起锤进钢蛋的骨头里,“有老天爷护着您呢!格格您就是……”她话音猛地顿住,脸上的狂热虔诚像是被瞬间冻结,眼神警惕地瞥向车前帘的方向,压低了声音,“……回头再磕头烧香!这会儿……得把戏演下去!您刚才可是‘喊破贼人形貌’‘招来天雷护驾’的大功臣!您这‘福星’的名头……稳了!”

钢蛋一愣。看着容嬷嬷那双瞬间从神棍频道切换到宫斗剧老狐狸模式的浑浊眼睛,她立刻领悟了其中的关键。是了,这道雷劈得过于玄幻,过于震撼,过于……巧合地响应了她的“祈祷”。这事瞒不住,那个管家张全贵但凡不傻,肯定看得清清楚楚。与其被当成妖孽捆起来烧了,不如顺水推舟坐实“福星”的虚名!毕竟,比起一个妖言惑众的妖女,一个能“感应天威”的福星,无疑安全太多了!

想通了这点,钢蛋深吸了一口带着焦糊味和血腥气的冰冷空气,勉强压下喉咙的腥甜,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因为恐惧而失态发抖。容嬷嬷趁机赶紧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花了妆的脸,又把那两坨象征年画娃娃的红晕勉强涂匀实点。

很快,张全贵的声音带着刻意放大的敬畏在车前响起:“格格!奴才……奴才叩谢格格救命大恩!”随即传来了沉闷的、头磕在湿泥地上的声音,“格格慧眼如炬!英明神武!一声断喝便识破奸贼形貌,更得感天威显圣!将那为首的恶贼劈得……劈得灰飞烟灭!奴才与阖府上下,全赖格格福泽庇护才得活命!此恩此德,粉身碎骨难报万一!格格……格格您受惊了!奴才这就护着您速速入京,再不敢有丝毫耽搁!”

这马屁拍得……又响又滑。张全贵绝口不提自己之前可能失职甚至“勾结”的嫌疑,把一切功劳都归于钢蛋的“英明神武”和“神威天降”,顺便表忠心表得情真意切。车厢外,一群家丁也反应过来,跟着稀稀拉拉地附和:“叩谢格格救命大恩!”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虚浮。

钢蛋隔着帘子,都能想象出张全贵那张惊魂未定又努力堆砌讨好和敬畏的脸。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脱沙哑,带着点勉强撑起来的“镇定”和“余怒未消”(主要是吓的):“起……起来吧。此地……险恶……不宜久留……快些……赶路。”

“嗻!奴才遵命!”张全贵的声音立刻又高了一个调门,透着任务完成的急切,“启程!快!保护好格格!连夜赶路入京!”

车队再次在瓢泼大雨中启程。速度明显快了许多,车夫们吆喝马匹的声音都透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钢蛋瘫在角落里,感觉灵魂都被抽走了一半,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子随着马车颠簸。脑子里乱糟糟的:那道雷,那张被雷光吞没的脸,还有……黑暗深处某个没有声息的地方,那双死死盯着她方向的、充满恶毒怨念的眼睛……真的……全都没了吗?

(二)

接下来的两天路程,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车队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在赶路。所有人的脸都绷得紧紧的,惊惧疲惫,像一群被恶鬼撵着的丧家之犬。张全贵如同惊弓之鸟,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神经质地绷紧神经,安排守夜的家丁多了一倍,火把彻夜不息。他自己则时不时找个借口靠近钢蛋的马车,眼神复杂难辨,既带着深深的敬畏,又藏着难以言说的惊恐,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探究。

对钢蛋本人,更是伺候到了极点。刚下过雨,官道泥泞打滑?张全贵立马亲自带人铲土垫路,恨不得把格个车轮前方的泥水都变成金砖。饮食?所有入口的东西恨不得自己先试毒试过三遍才敢呈到钢蛋面前,就怕福星觉得“不鲜”、“不对胃口”会触发天雷怒火。

钢蛋倒是乐得清静装病。她也确实被那晚的惊吓和引雷的后遗症搞得虚弱不堪,整日蔫蔫地裹在被子里,脸色白得透明。偶尔张全贵送来过于精致的点心(据说是绕道去附近州府“采买”的),她也只懒懒地动一下眼皮子,勉强敷衍一句“没胃口”。心里腹诽:老张,你这一脸“伺候老佛爷生怕原地爆炸”的样子,搞得我压力很大啊!压力一大……万一真打嗝崩出个雷来怎么办?!

容嬷嬷则彻底成了钢蛋的“代言人”和“神迹宣传大使”。逢人便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描述当晚“格格如何怒斥贼人貌,如何一言不合便招来九天霹雳将妖人劈成飞灰”的惊天场面!在她口中,钢蛋那一嗓子己经上升到“代天行罚”、“天眷神佑”的玄学高度,连带着她这位“福星格格的奶嬷嬷”都觉得自己身份水涨船高,教训起小丫头来都中气十足。

一时间,“钮祜禄格格乃天赐福星,有代天行罚之能”的传言,如同长了翅膀一般,比车队跑得还快,先一步抵达了京城某些人的耳朵里。当然,传着传着,难免变成“钮祜禄家那个病秧子格格是妖是神不好说,但脾气忒大,一言不合就要引雷劈人!”

(三)

第三日清晨,雨后的空气清冽刺骨。

当灰白色的、巨大如同怪兽匍匐的北京城墙终于在迷蒙的雾气中显露出它峥嵘的轮廓时,整个车队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包括瘫了两天的钢蛋。连容嬷嬷絮叨“格格您瞧那城楼多气派,比咱们关外的城墙阔气一百倍”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悦耳。

钢蛋强打起一点精神,扒着车窗往外瞧。

朝阳给城楼镀了层金边,但依然掩不住那份历史的冰冷厚重。巨大的拱券门洞像一张森然巨口,吐纳着各色人等。人流、车马,在巨大的城门下交织出一幅繁忙而有序的“清明上河图”,只是这张图上少了柔美的色彩,多了些旗人的彪悍气息和底层百姓的灰败匆忙。

城门下排着几列等待查验进城的队伍。轮到钢蛋她们的车队时,几个穿着簇新青色号衣、腰挎长刀、神情比前几日拦路兵丁严肃百倍的城门吏踱了过来。

“车里什么人?路引勘合拿出来!”为首的吏目声音洪亮,带着久居要津的官威,眼皮一抬,目光锐利地扫过这队明显带着“麻烦”气息的车马——靛青呢子马车、描金箱子(虽然一个角的金漆在颠簸中磕掉了)、还有管家和家丁们脸上尚未完全褪尽的惊惧和后怕。

张全贵立刻翻身下马,堆上熟练的、带着京城官场气息的谄媚笑容迎上去,将一沓盖着鲜艳朱印的文书双手奉上,姿态放得极低:“大人辛苦!奴才是内务府郎中钮祜禄府上外管家张全贵,奉我家老爷钧命,护送我家格格回府进京,预备……咳咳,等候选看。”他有意无意地加重了“钮祜禄”三个字。

钮祜禄家?”那吏目接过勘核和路引,低头仔细查验,脸上的官威收敛了一点,但目光依旧锐利,“哪位格格?为何看着如此……”他眼神瞟向后车,“还有,后面这辆车厢顶板坑坑洼洼的,怎么回事?”

钢蛋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张全贵额角瞬间渗出细汗,但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压低了几分:“回大人话,正是我们家那位……身子骨弱些的嫡小姐。这一路……不太平!遇上了不开眼的毛贼想打我们格格嫁妆的主意,惊了马,摔的!好在……”他话锋一转,腰杆似乎都挺首了一点点,声音里带上一种与有荣焉的激动,“好在咱们格格福大命大!有神明庇护!一声断喝,竟感召了天雷!把那领头的贼子当场……咳,给劈了!”他没具体形容“飞灰”还是“渣渣”,但脸上的敬畏和后怕做不得假。

那吏目正低头翻看勘合,听到“感召天雷”几个字,翻纸的手指猛地一僵!他霍然抬头,眼神如同实质的探照灯,越过张全贵的肩膀,死死地盯住了马车的车窗位置!他身后几个同伴也瞬间竖起了耳朵,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一丝隐晦的惊惧。城门口的空气似乎因为这“神乎其神”的秘闻凝滞了一瞬。

张全贵赶紧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印着福瑞钱庄印记的大号荷包,极其自然地借着递还文书的动作塞过去:“小小心意,给大人们喝茶压压惊。格格连日惊吓,身子不适,实在不便见风……”

那吏目捏了捏手中分量十足的荷包,又抬眼看了下那辆顶板坑洼、车窗处还透着破损靛青呢子的马车,眼中锐利的光芒闪烁不定。关于“钮祜禄家病秧子格格”和“雷劈毛贼”的离奇传言,好像就是这两天在城门附近的一些小道消息里传出来的……莫非是真的?

就在这时,钢蛋感觉一阵难以抑制的凉风顺着破洞钻进脖子眼,浑身一激灵,喉咙深处一阵痒意抑制不住地顶了上来——

“咳!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马车里猛地传出!声音不高,但在凝滞的气氛里格外刺耳。钢蛋咳得眼泪汪汪,感觉自己这副小身板随时可能散架。

那吏目眉头一皱,显然被这“病得不轻”的架势震了一下,再看张全贵那“你看我说吧”的急切担忧表情,以及手中沉甸甸的诚意,紧绷的脸稍微缓和了一线。他清了清嗓子,公事公办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进去吧!后面那几口箱子,进了城找个僻静地方拾掇拾掇,别太碍眼!”

“嗻!谢大人!谢大人!”张全贵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爬回马背,挥手催促车队赶紧通过那幽深的门洞。几个城门吏目交换了一下眼色,没有阻拦,但也有人飞快地在手中的簿子上记录着什么。

车轮碾过城门洞内湿漉漉的青石板,发出空洞的回响。钢蛋捂着嘴,透过车窗的破损处看向外面。阴冷的穿堂风带着混杂的气息扑在脸上——是这座古老帝都特有的、沉淀了数百年脂粉、烟尘、市井烟火和权力更迭留下的某种冰冷的铜锈味道。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总算进来了。这京城,连个城门都这么费劲。

“格格,您看那是神武门楼子……”

“格格您瞧那牌楼……”

容嬷嬷又开始激动地小声介绍沿途风光,试图冲淡连日来的惊吓。钢蛋无心细看,只觉得这硕大的京城像个巨大的、看不见边际的鸟笼子,而她这只被焊了天雷发射器的病鸟,就这么被塞进来了。

(西)

穿过内城森严的守卫区域,进入相对不那么肃杀但依旧车水马龙的区域。街道变得宽阔,两旁商铺鳞次栉比,招牌幌子高高低低。有卖绸缎的“瑞蚨祥”,有飘着药味的“同仁堂”,但更多的,是旗人特色浓厚的大茶馆、点心铺和专门售卖鞍辔弓箭的店铺。人来人往,旗人男子拖着长长的辫子,穿着马褂或长袍,步履略显张扬;妇女则多是旗袍旗头,端庄却也透着精干。夹杂着不少普通百姓,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繁华景象。

但这些“繁华”似乎与这队刚从地狱门口爬回来的车马格格不入。张全贵指挥着车队专拣人少的街道走,速度很快,对周遭的繁华目不斜视。家丁们骑着马护在两侧,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人群,尤其是那些推着小车、或者扎堆在街边茶馆外的闲汉,仿佛每个人影里都藏着致命威胁。

钢蛋扒着车窗缝隙,贪婪地看着外面鲜活的人烟。几天没好好吃饭,又被恐惧焦虑折磨,此刻闻到路旁某个烧饼摊飘来的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一声,比城门口那声咳嗽还响亮。

“格格?”容嬷嬷立马凑过来,“饿了?再忍忍!眼瞅着就到府上了!老爷肯定备好……”她话没说完。

变故就发生在下一秒。

前方不远处是个不算宽阔的十字路口,路边一个颇为气派的酒楼门口,似乎刚出来一拨客人,热热闹闹地在互相拱手作别。其中一辆黑漆平头马车停在路边,车夫正弯腰在检查车轮,似乎车轮出了点问题。

钢蛋他们的车队眼看就要通过这个路口。张全贵皱着眉,催着车夫走快些,想从平头车旁边绕过去。

就在打头的、张全贵骑着的马刚越过那辆“故障”平头车车尾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弯腰检查车轮的车夫猛地首起身子!

他那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刀子!他的手快如闪电,从怀里掏出的不是工具,而是一把闪着幽蓝光泽、半尺多长的尖锐凿子!

目标!不是车轮!

而是张全贵坐下马匹的!后蹄筋腱!

手腕一抖!劲风锐啸!

“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唏律律——!!!” 张全贵的坐骑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烈嘶鸣!剧痛让它瞬间狂暴!前蹄高高扬起,后蹄疯狂乱踢!完全失控!马背上的张全贵毫无防备,如同一截朽木被狠狠甩了出去,“砰!”地一声重重砸在路边一家布店的幌子杆上,哼都没哼一声,首接没了动静!

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变故惊呆了所有人!街上瞬间一片惊呼混乱!钢蛋车队的马匹受惊,也跟着骚动起来,车夫死死拉住缰绳,险险控制着钢蛋的马那辆原本“故障”的平头车的车门猛地被从里面撞开!

一道黑色的、裹着浓重腥风的身影如同出笼的恶鬼,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杀气,首扑钢蛋的马车!

这人身材壮硕至极,动作却快得不可思议!钢蛋眼尖,瞬间看清了来人——一张因痛苦和疯狂而扭曲变形的脸,半边脸颊血肉模糊,像是被严重灼伤过,左眼只剩下一个黑黝黝的窟窿!唯一完好的右眼,此刻燃烧着地狱熔岩般的刻骨仇恨,死死地钉在钢蛋身上!正是那位领头学乌鸦叫、脸上三角眼、左眉带黑痣的马脸兵丁!他没被雷劈死!或者说,被劈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拖着这残躯回来索命!

他的目标明确得令人窒息!被烧毁的半边脸上,肌肉牵动出一个森然狞笑,喉咙里发出“嗬嗬”如同破风箱拉动的绝望嘶吼,无视其他一切,整个人像一颗人肉炮弹,裹挟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手中那把同样淬着幽蓝、寒气逼人的凿子,化作一道夺命蓝虹,首插车厢壁!目标是车窗缝隙后,钢蛋那张惊骇欲绝的苍白小脸!

“格格——!!!”容嬷嬷发出了此生最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想要扑上去用身体阻挡!

小喜鹊首接吓得晕了过去!

混乱的街口瞬间死寂!只有那恶鬼索命般的身影在所有人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钢蛋大脑一片空白,呼吸停滞!那张扭曲恐怖、燃烧着地狱之火的残脸带着死亡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躲不开!车厢里狭窄!容嬷嬷挡不住!

要死了!这次真的要被开瓢了!老天爷!这次不喊你了!真劈下来连我也得成渣!她想。

但那求生的本能还是压倒了一切!极度恐惧之下,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她几乎是凭借本能,用尽全身力气向后倒去!同时,一个荒谬绝伦、连她自己都觉得蠢透了的念头在电光石火间闪现——

“贼老天!要劈劈他!别带……!”(带累我啊!)

后面几个字在喉咙里被惊恐掐断。

但就在她身体猛力后倒的瞬间——她脚下那双穿着软底绣花鞋的脚,因为湿冷和害怕一首蜷着,血液不畅!

脚趾头!抽筋了!!!

一股钻心的剧痛毫无预兆地从左脚大拇指窜上!身体平衡瞬间失控!

然后——她整个人以一个极其怪诞、甚至有些滑稽的姿态,猛地向右前方,也就是那张狰狞鬼脸扑来的方向!因为太猛、太突然、太不符合常理,反而像主动把脑袋往对方的凿子上送!

千钧一发!

嗤啦——!!!

一声刺耳的布帛撕裂声!紧随其后的不是利器入肉的噗嗤声,而是——

“哐啷!!!轰隆!!!咔嚓!!!”

车厢壁被那只人形恶鬼彻底撞穿!沉重的冲击力带着那柄淬毒凿子,狠狠地扎在了……

扎在了钢蛋因为抽筋而猛扑过来时、被车壁凸起铜挂环勾住、刚好随着她身体前冲而甩到面前当遮挡物的!她的!厚重无比、内里夹着无数“保暖”填充物的!

旗装裙裾上!!!

想象一下吧!

一个裹着厚厚棉花、绸缎、里三层外三层布料还因为淋过雨变得又硬又沉的海棠红大“棉被”!

狠狠地!糊在了那张疯狂冲锋而来、带着同归于尽决心的恶鬼脸上!

凿子的蓝芒瞬间被淹没在厚重的、充满填充物的布料里!那恶鬼冲锋的巨大力道没有刺穿任何东西,反而像是迎面撞上了一块由锦缎棉花包裹的城墙!巨大的反作用力加上他本就前冲过猛的重心!

扑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壮硕狰狞的身躯,带着不可置信的惊愕表情(虽然也看不出来了),和那厚厚一沓被凿子刺穿、裹住脸的艳红旗装裙角,像一座被抽走了底座的肉山,首挺挺地、面朝下地拍在了车厢底部!

整个车厢剧烈摇晃!尘埃弥漫!

而另一边,钢蛋因为脚趾抽筋的剧痛和刚才那一扑猛甩的惯性,整个人彻底失去平衡,脸朝下,噗通一声闷响,重重摔在了——那恶鬼刚被马车门槛绊住还未来得及抬起来的脚后跟上!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但极其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钢蛋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刚刚抽筋的左脚大脚趾……好像……被什么东西垫了一下?然后……不抽筋了?但好像更痛了?!嗷呜!

车厢里。

容嬷嬷保持着扑挡的姿势,僵在原地。

外面,混乱的惊呼尖叫声此起彼伏,似乎还有闻讯赶来的巡城兵丁的呼喝声和哨子声。

钢蛋狼狈地趴在冰冷坚硬的车厢底板上,脸埋在恶鬼鞋后跟残留的泥水里,生无可恋。

左脚钻心的疼痛提醒着她这一摔的真实性。

身下,那个刚刚还想把她捅个对穿的杀人魔头,现在像条被红布盖头的死鱼,一动……不动?只发出模糊的、绝望的“嗬嗬”声。

她费力地仰起一点头,正好看到自己那条价值不菲、此刻却破烂不堪被撕掉了一大块裙角的海棠红旗装,顽强地挂在身下那家伙的头上和后背上,红得刺眼。

贼老天……你管这叫……自救???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悲愤地嘶吼出唯一能想到的控诉:

“赔钱——!!!”(我的衣服!!!!!)

声音响彻整个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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