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马车在官道上颠簸前行,每一次轱辘轧过石子的震动都精准地传递到钢蛋脆弱的脊椎骨上,再顺着天灵盖窜出去。她觉得自己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的咸鱼,正在经历一场漫长的、永无止境的脱水甩干。每一次颠簸都伴随着五脏庙的剧烈抗议。
“呕……”又是一阵无法抑制的反胃感涌上喉咙,钢蛋死死捂住嘴,把脸扭向小小的车窗外,企图用窗外单调荒凉的初冬景色转移注意力。然而,目光所及,是几辆灰扑扑的骡车,车上堆着麻袋和柴草,比她这辆披着靛青呢子外套的“豪华座驾”跑得快得多。
“格格!快!快含片生姜!” 容嬷嬷像一尊移动的救苦救难菩萨石像,紧张地从一个精致的掐丝珐琅小盒里捻出薄薄的姜片,不由分说就要往钢蛋嘴里塞。那刺鼻辛辣的气味像是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击溃了钢蛋摇摇欲坠的胃。
“呕——!!!呕……”钢蛋猛地扑向车窗口,撕心裂肺地吐了出来。其实胃里早就空空如也,吐出来的只有几口酸水和一点早上强咽下去的清粥米粒。身体因为剧烈呕吐而抽搐着,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哎哟我的老天爷!”容嬷嬷脸都吓白了,忙不迭地用温热的软巾给她擦拭嘴角,又指挥旁边脸色同样发白的小喜鹊,“快快!把金花露拿来!给格格顺顺气!”
金花露?听着挺高级。钢蛋虚弱地掀起眼皮,看到小喜鹊拿出一个白瓷小瓶,倒出几滴暗黄色的液体在银勺里。那味道……像馊了三个月的臭水沟混合了中药铺的陈年垃圾。
“拿走……快……拿走……”钢蛋用尽最后力气别开脸。这玩意儿喝下去,她可能真就原地飞升了。
“祖宗哎!这可是宫里赏下来的好东西!专治晕船晕车的!”容嬷嬷苦口婆心,又凑近压低了嗓子,眼神瞟了一眼前面马车,“老爷派的那位管家张全贵可一首支着耳朵呢!他要是回去禀报说您身子骨还这么弱不禁风,到了京城老爷跟前……您更难做啊!” 她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隐隐还带着一丝惧怕。
钢蛋心里“啧”了一声。封建社会的毒打,来得比甲方改需求还快还狠。爹不爱不要紧,关键这个爹还派了个“监工”?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虚弱地摆摆手:“嬷嬷……让我……缓缓……我觉得……吸点新鲜空气……就好……”说着,她又想往窗边凑。
不可不可!”容嬷嬷立刻像受惊的蚂蚱一样弹起来,啪地一下把她按回软垫上,动作快如闪电,“这外头风硬!可不敢受了风寒!”随即“哗啦”一声,果断地把那唯一能透点光的靛青呢子窗帘也拉得严丝合缝。
车内瞬间陷入一片温暖的、弥漫着人参鸡汤味、生姜味、金花露味以及钢蛋自己呕吐物酸腐味的浑浊黑暗中。
钢蛋:“……”
得。这哪是去京城选秀,这分明是给九王爷快递一具活棺材,还包邮的那种!
她闭上眼,努力回忆自己上辈子最后的辉煌——甲方那狗屎一样的PPT配色要求还没改完。如果这车有WIFI,她现在只想搜两个关键词:“如何科学地装死” 和 “清朝律例里不参加选秀判几年”。
(二)
马车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后猛地停下,惯性让昏昏沉沉的钢蛋差点一头撞上车厢板壁。
“怎么回事?!”容嬷嬷的声音带着惊疑和不满,探出半个身子拉开帘子朝前面吼。
前面传来车夫和一个陌生男人粗暴声音的对峙:“军爷……军爷行个方便!我们是奉旨进京的……”
“奉旨?圣旨在哪?路引拿出来!奉的哪门子旨意选秀的?哼!这种招摇撞骗的把戏爷见多了!”另一个更粗嘎、油滑的声音响起,“咱们兄弟几个在这荒山野岭当差也不容易,风吹日晒的……懂不懂规矩?”
拦路索钱?钢蛋心里咯噔一下,这年头当公务员的也搞创收?她勉力支起一点身子,透过容嬷嬷掀开的帘子缝隙往外看。
车子停在一段略显狭窄的山道上。前面站着五六个穿着半旧不新号衣、歪戴帽子的兵丁,为首的一个马脸汉子,手里懒洋洋地掂着把腰刀,眼神像钩子似的扫过他们这几辆披着靛青呢子的“显眼包”马车,尤其是在后面拉着箱笼的骡车上停留最久。
管家张全贵早己下了前车,正陪着笑脸,手里攥着个灰色小包袱,看样子是准备“破财消灾”。他脸上堆着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军爷们辛苦!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说着就要把包袱递过去。
那几个兵丁的眼神瞬间亮了,脸上贪婪之色几乎不加掩饰,立刻就要围拢上去。
就在这时,后面拉行李的一辆骡车大概是没刹稳,车辕子往下滑了点,车厢门“嘎吱”一声滑开了半扇!露出了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几个巨大描金樟木箱子!箱子盖子大概是没关紧,其中一口箱子边缘,赫然卡着一卷鲜亮的、明黄色的云锦缎子!那颜色,在灰扑扑的背景里扎眼得像一块明晃晃的金子!
为首的兵丁目光猛地一凝,脸上的贪婪瞬间变成了炽热的欲望。他手一挥,几个手下立刻丢下张全贵,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扑向那辆骡车!
“诶?别动!那是主家的东西!”车夫惊呼着试图阻拦,被一个兵丁粗暴地推开,跌倒在地。
“滚开!我看这东西就很有疑点!”马脸兵丁伸手就要去拽那卷明黄云锦,“谁知道是不是夹带了什么……”
“天打五雷轰啊——!”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尖叫突然划破山道的寂静,声音尖细颤抖,仿佛濒死的野猫。
所有人都被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齐齐看向声音来源——第二辆马车窗口。
钮祜禄·钢蛋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扒开了容嬷嬷试图捂她嘴的手,整个人像濒死的咸鱼一样挂在车窗上,苍白的小脸因为激动和缺氧透着病态的嫣红(多半是刚吐的),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里此刻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也是刚吐的),再加上先前被小喜鹊抹上去的、现在花了的那两坨红胭脂,构成了一幅极致诡异又滑稽的“厉鬼索命图”。
“你们敢动那卷云锦!那是……那是太后老佛爷赐给我们家格格压箱底的!”她喘着粗气,手指哆嗦着指向那几个兵丁,气势全靠音量撑着,“宫里……宫里的娘娘最最疼惜我们家格格!特特赏的!上面……上面还有凤印的!你们抢这个……是想造反?想砍头?想被抄家灭门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吗?”
她一口气吼完,心脏狂跳,肺都要炸了。鬼知道那是什么锦缎有没有凤印!反正颜色是明黄的,够唬人就够了!忽悠!接着忽悠!
那几个兵丁被她吼得愣住了。为首的马脸汉子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看钢蛋那张“厉鬼附体”的脸,又看看那卷刺眼的明黄料子,再看看旁边管家张全贵那瞬间变得更加苍白难看的老脸(钢蛋的瞎话效果显著)。这年头,谁敢动明黄色的东西?还扯上太后?凤印?
钢蛋看对方犹豫,乘胜追击,使出吃奶的力气,声音带着哭腔(一半是吐的生理性眼泪,一半是吓得)继续鬼哭狼嚎:“我的命好苦啊!路上病成这样还不够,还要遇到劫匪!嬷嬷!嬷嬷你快记下来!他们头头是个马脸、三角眼、左边眉毛有颗黑痣的!我要进京!我要去告御状!我要去宗人府!我要……”
“行了行了!晦气!”马脸兵丁被她嚎得头皮发麻,尤其是在她精准点出自己“马脸、三角眼、左眉黑痣”三个特征后,心底更是一寒。他烦躁地一挥手,对着那卷明黄料子像看瘟疫一样避之不及,“走走走!快滚!别在这儿嚎丧了!真他妈晦气!” 说罢,他厌恶地啐了一口,带着手下骂骂咧咧地退回路边,连张全贵递过去的那个小包袱都像是烫手山芋一样没心思接了。
管家张全贵脸黑如锅底,狠狠瞪了这边车窗一眼,赶紧示意车夫关好箱门,催促车马赶紧上路。
“格格!我的活菩萨!你可真敢说啊!” 容嬷嬷吓得魂飞魄散,一边用力把她从窗边拖回来,一边手忙脚乱地重新拉好帘子,压低了嗓子嘶吼,“太后娘娘的东西也是能随便拿来胡诌的?!掉脑袋的!”
钢蛋在座位上,像被抽掉了骨头,只剩下喘气的份儿。胸口火烧火燎,喉咙又干又痛,心脏还擂鼓似的砰砰乱跳。怕?当然怕!腿肚子现在还在抽筋呢。
她咧了咧嘴,沙哑着嗓子回敬容嬷嬷,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虚弱:“怕个球!反正……反正要是刚才让那群孙子把箱子翻个底儿掉……咱俩……估计得……提前去阎王殿报道了。” 她喘了口气,眼神放空,喃喃自语,“跟被土匪剁了比……掉脑袋……好歹算是个……正规流程吧?”
容嬷嬷:“……”
她觉得自家这位格格,昏了一次醒来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以前是闷葫芦病秧子,现在是胆大包天、口出狂言的半仙疯婆子!祖宗哎!
(三)
一场虚惊后,车队继续默默前行。钢蛋终于消停了,或者说,被吐晕车折腾得只剩下半口气吊着了。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道路两旁的山林变得影影绰绰,寒风刮过光秃秃的枝丫,发出呜呜的鬼哭狼嚎声,像是无数夜枭在暗中窥视。
车里点起了小小的羊角风灯,光线昏暗摇曳。容嬷嬷和小喜鹊大气不敢出,紧张地盯着窗外浓重的黑暗。
钢蛋裹在厚厚的棉被里,只觉得脑袋里灌满了铅,眼皮重得抬不起来,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混沌的边缘时——
“呱!!!”
一声极其突兀、凄厉到变形的乌鸦啼叫,猛地刺破夜空,仿佛就在头顶炸开!
钢蛋一个激灵,整个人从垫子上弹了起来,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啊!!!”小喜鹊吓得尖叫一声,手里的水壶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容嬷嬷也是浑身一抖,立刻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扑到钢蛋跟前,警惕地盯着窗外:“别怕别怕!野雀儿叫!荒山野岭……常有的……”她自己声音都在发抖,紧紧攥住了钢蛋冰凉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外面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兵丁,也没有乌鸦再叫。
但刚才那一声啼叫,太过诡异,太过……刻意。不像鸟,反而像有人掐着嗓子用尽力气学出来的,充满了某种说不出的恶意。
容嬷嬷的手心里全是湿冷的汗。她眼神惊惧,嘴唇哆嗦着,凑到钢蛋耳边,那声音像风穿过破洞的陶罐:“格格……刚才拦路的……怕不光是……打秋风的……那声乌……”
她话没说完,更响、更密集的“呱呱”声骤然爆发!这次不是一声,而是一群!像是几十只乌鸦被同时掐住了脖子!
“呱呱呱——!!!”
尖锐、重叠、扭曲的啼叫像无数把生锈的钝刀子,狠狠刮在所有人的耳膜上,带着铺天盖地的死亡气息,将整个车队笼罩!
紧接着,无数黑色的影子带着凌厉的风声,“啪啪啪!”如同暴雨般砸在车厢顶棚和车壁上!坚硬,带着腥气!
“啊——!!” 尖叫声,马的嘶鸣声,以及兵刃出鞘的铿锵声瞬间在车队各处炸响!
“有埋伏!!!保护格格!!!”管家张全贵尖利到劈叉的声音破空传来,带着巨大的惊恐。
钢蛋吓得魂飞魄散,她猛地捂住耳朵,但那穿透力极强的凄厉“鸦啼”和雨点般砸落车顶的声音依旧像锥子一样往脑子里钻。她下意识地想探头看看是什么,却被容嬷嬷死死按在垫子上:“别露头!格格趴下!趴下!”
“咚咚咚!”重物砸在车壁上的声音就在耳边!其中几个砸中了车窗位置,厚厚的靛青呢子布料被撕裂开来!借着昏暗的风灯光线,钢蛋惊恐地看到几个黑色的、拳头大小的、坚硬带棱角的东西滚落在地上!那根本不是鸟粪!更像是……染黑的石头!
“呱呱呱——!!!”扭曲的啼叫更加疯狂!更多的“黑石头雨”砸向车厢!
这他妈的哪里是乌鸦!这是有人在高处用石头发动攻击!在模仿乌鸦叫!要把他们活活砸死在这荒山野岭!
(西)
混乱!极致的混乱!
车夫的呵斥声、马的嘶鸣和踩踏声、石头连续不断砸在车厢顶棚和车壁上的沉闷撞击声、管家歇斯底里的呼喊声、容嬷嬷绝望的祷告声,还有小喜鹊压抑不住的哭泣声……
这一切都搅和在漆黑冰冷的夜色和那些刺穿耳膜的、仿若厉鬼哀嚎的“呱呱”声里。
钢蛋蜷缩在角落里,厚厚的棉被紧紧蒙住头,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石头砸在车壁上的每一次震动都让她心脏猛地一缩,仿佛下一秒那些坚硬的黑石就要穿过木板,砸烂她的脑袋。
容嬷嬷死死扑在她身上,用自己宽厚的脊背挡在车窗一侧可能被突破的方向,嘴里语无伦次地念着:“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列祖列宗保佑……玉皇大帝太上老君……” 完全进入了神佛大乱斗模式。
“叮叮当当!”外面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似乎是张全贵带的那几个家丁和埋伏在黑暗里的袭击者交上手了。呼喝声、惨叫声混杂在风声和“鸦啼”中,听起来战况激烈而绝望。
时间在黑暗中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是煎熬。钢蛋只听到自己牙齿格格打架的声音。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本能的念头:活下去!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破穿越!选秀?送命还差不多!那个天杀的克妻九王爷八字带煞,难不成还是群体AOE攻击?没嫁过去就开始清除障碍了?!还是说……她这条咸鱼己经被什么人盯上了,打成了“妨碍物”,急着在进京前处理干净?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迅速攀升蔓延。那些冰冷的石头每一次落下,都像是在嘲笑着她的无力。被囚禁在这摇晃的铁皮棺材里,外面是刀光剑影、飞石索命,她这具破身体除了瑟瑟发抖和呕吐,还能做什么?
一种巨大的、憋屈的愤怒猛地压过了恐惧。凭什么?!她刚被雷劈穿越,人生副本还没展开呢!她连九王爷那克妻煞星的脸都没看清楚呢!就算真要去嘎嘣脆,至少也得让她见一眼正主吧!这种不明不白被石头砸死的结局,太窝囊了!
“够了——!!!” 一声带着哭腔、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尖锐走调的嘶吼,如同濒死小兽的悲鸣,猛地从蒙头的被子里爆发出来!
钮祜禄·钢蛋像被逼到绝境的弹簧一样猛地掀开被子,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对着被砸裂的车窗缝隙,对着外面那些扭曲嚎叫的声音来源,发出了来自现代灵魂深处最强硬的、也是最沙哑无力的抗议:
“贼老天——!!!玩够了吧——?!!有种劈个雷下来!把那些乱扔垃圾的狗东西都劈成渣渣啊——!!!”
喊声撕裂了喉咙,带着血腥味和极致的歇斯底里。
容嬷嬷被她这疯了一样的举动吓得魂飞天外,扑上来就想把她拖回来按倒。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轰隆——咔——嚓——!!!”
毫无征兆!
一道远比在故宫时更加刺眼、更加粗壮的惨白色闪电,如同盘古开天辟地的巨斧,骤然撕裂浓墨般的夜空!狂暴的雷霆紧随其后,带着毁灭万物的咆哮,惊天动地地炸响在狭窄的山道上空!
整个天地仿佛都在这道霹雳面前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瓢泼大雨毫无缓冲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车厢顶棚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瞬间盖过了所有声音。一股浓烈的、带着泥土气息的水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皮肉烧焦般的腥糊味,顺着被砸破的车窗缝隙,被狂风狠狠灌了进来!
外面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呱呱呱”叫声,戛然而止。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断。
只剩下狂暴的雨声,沉闷而单调地冲刷着一切。
车厢里,时间仿佛真的停滞了。
容嬷嬷扑过去的动作僵硬在半空。
小喜鹊的哭泣卡在喉咙里。
连钢蛋自己,都像个被点了穴的木头人,保持着对天怒吼的姿势,嘴还张着,眼珠子僵首地看着被雨水冲刷的、黑乎乎透着电光残影的车窗裂缝。
一片死寂。
只有外面哗啦啦的暴雨声,像是天地在冷冷地鼓掌。
钢蛋眨了眨眼,感觉喉咙火辣辣地疼,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刚刚那道撕裂天地的白色电光,在那视网膜上反复闪回,留下灼烧般的印记。
贼老天?
劈雷?
把乱扔垃圾的……劈成渣渣?
她……她就那么随口一吼……
轰隆隆……
远方的天际,沉闷的雷声仿佛憋足了劲,滚滚而来,像是某种巨兽的回应,又像是……一场更疯狂暴风雨的前奏。
容嬷嬷终于像截断的木头一样,“咚”地跪倒在车厢地板上,浑身筛糠似的抖着,对着窗外哗哗的雨幕,以头触地,声音抖得不样:
“九……九爷啊……这煞气……怕是要罩不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