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第一天的晨光透过教室窗户洒进来时,塞希勒斯己经把自己蜷缩在角落的座位上了。
还没学会怎么收起翼人特征,他尽可能地将翅膀收拢在背后,但十多岁翼人少年的控制力有限,几根墨色的飞羽还是从校服特制的开口中探了出来,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那就是翼人吗?”
“听说他们是很古老的种族呢”
“嘘——他耳朵动了!真的有小羽毛!”
细碎的议论声像风中的蒲公英种子般在教室里飘荡。塞希勒斯把脸埋得更低了,耳羽——那对长在人类耳廓处,覆盖着细密绒羽的敏感器官——紧贴在头皮上。
这是他转学来的第三天,但被围观的感觉丝毫没有减轻。普通学校的桌椅对翼人孩子来说简首是刑具,他必须侧着坐才能不让翅膀撞到金属椅背。
教室门突然被推开,一阵带着新鲜气味的风卷了进来。塞希勒斯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只有翼人行走时会不自觉地带动气流,这是他们即将发育出飞行能力的前兆。
"塞希!抱歉来晚了!"
纳希赛斯跑到弟弟桌前,灰蓝色的翼人耳羽因为奔跑而微微颤动。他怀里抱着一个深色色的记忆棉靠垫,上面还精心缝制了两个凹槽。"家政课教室锁了,我爬窗进去拿的材料。"他压低声音说,额头上细小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塞希勒斯看着哥哥麻利地将靠垫安置在椅子上,那上面的凹槽正好能容纳他收拢的翅根。当他的翼骨接触到柔软的记忆棉时,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翼人的翅膀骨骼虽然中空轻盈,但长时间压迫会导致严重的翅脉淤血。
"还有这个。"纳希赛斯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淡蓝色精油,"昨晚你睡着后我调的,加了薰衣草和雪松,止痒效果比纯羽腺油好。"
塞希勒斯接过精致的小玻璃瓶,指尖相触时注意到哥哥手指上细小的针眼——调配翼人专用的羽毛护理精油需要混合七种植物精华,必须用银针在月光下依次滴入。这个少年昨晚肯定又熬夜了。
"纳希..."塞希勒斯的声音比羽毛落地还轻,耳羽却不自觉地舒展开来。
上课铃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纳希赛斯揉了揉弟弟头顶的绒羽——那里还保留着雏鸟时期的柔软绒毛——又警告性地扫视了一圈教室。虽然同为翼人,但纳希赛斯天生具有某种气场,当他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时,连人类教师都会不自觉地退让三分。
"放学在老地方等。"留下这句话,纳希赛斯像来时一样匆匆离去,他的翅尖在门口阳光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
塞希勒斯悄悄拧开精油瓶,雪松的清香立刻萦绕在鼻尖。这是只有翼人才能调制的秘方,人类永远无法理解羽管发育时的刺痒有多难熬。他将瓶子贴在胸口,感受着玻璃传来的微凉触感。在这个陌生的人类学校里,这瓶精油就像哥哥的守护一样实在。
……
翼人的听力是人类的三倍敏锐。所以当下课铃还在酝酿第一个音符时,塞希勒斯己经听到了走廊尽头熟悉的脚步声——那种带着独特韵律的轻快步伐。
"塞希!"纳希赛斯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他的耳羽因为奔跑而完全张开,像两片小扇子,"下节体育课,我和维尔克斯老师说好了,你可以不参加。"
塞希勒斯小跑出教室,翅膀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初级飞羽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纳希赛斯立刻注意到弟弟右翼第三根飞羽的异常:"羽鞘还没脱落?"他伸手轻轻触碰那根泛着淡蓝色的羽毛,"疼吗?"
塞希勒斯摇摇头,但耳羽诚实地抖动了一下。正值换羽期,新羽毛顶开旧羽鞘的过程总是伴随着难忍的刺痛。
"忍一忍,放学后我帮你处理。"
操场上的体育课是塞希勒斯的噩梦。当人类同学们在单杠上翻转时,他只能坐在梧桐树下,望着自己尚未发育完全的翼骨。翼人要到十五岁左右才能发育真正意义上可以进行飞行的羽毛,此前他们的翅膀更像是精致的装饰品。
"喂!羽毛仔!"一个粗哑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塞希勒斯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有人抓住了他的左侧次级飞羽——翼人最敏感的飞行羽毛之一。剧痛伴随着眩晕袭来,他的视野瞬间布满雪花点。
"听说拔掉一根翼人羽毛能许愿?"高年级学生嬉笑着加重力道。塞希勒斯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这是翼人遇到危险时的本能反应——他们的声带会在极度惊恐时暂时麻痹。
"松手!"
炸雷般的怒吼伴随着一阵劲风。纳希赛斯如同俯冲的游隼般冲过来,他的翅膀完全张开,在阳光下投下一片阴影。虽然十二岁的翼人还不具备飞行能力,但全力奔跑时展开的双翼依然能产生令人胆寒的威慑力。
"不过是根鸟毛..."高年级生讪讪地松开手,却在撤退时故意撞了下塞希勒斯的肩膀。一片黑色的绒羽飘落在地。
纳希赛斯的瞳孔瞬间收缩成细线——这是翼人极度愤怒的生理特征。他的翅膀完全炸开,每根羽毛都逆向竖起:"向塞希勒斯道歉!现在!"
整个操场突然安静下来。人类学生们第一次亲眼目睹翼人的"战斗姿态"——那展开后接近两米的雪白羽翼,在阳光下如同出鞘的利剑。
"对、对不起..."高年级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住了。
纳希赛斯没有立即收起翅膀,而是先用翼尖轻轻环住颤抖的弟弟。翼人之间通过羽毛接触能传递信息,这是他们种族独有的交流方式。塞希勒斯闻到哥哥身上传来的雪松香,紧绷的翅肌渐渐放松下来。
没事了。"纳希赛斯收起威慑姿态,转而检查弟弟被扯乱的羽毛,"次级飞羽没断,只是羽枝有点分叉..."他低头捡起地上那根绒羽,小心地放进胸前口袋。
塞希勒斯注意到哥哥的手在微微发抖。在翼人文化中,强行拔羽是最恶毒的侮辱之一,相当于人类被当众扇耳光。更让塞希勒斯心疼的是,纳希赛斯右翼有根飞羽明显是新长的——上周他就是为了保护弟弟,在楼梯间被人类学生折断了一根珍贵的初级飞羽。
"纳希...疼吗?"塞希勒斯轻轻触碰那根颜色稍浅的新羽。
"早不疼了。"纳希赛斯满不在乎地笑笑,正午的阳光穿过梧桐叶隙,在兄弟俩的翅膀上投下斑驳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