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约车在城中村狭窄脏乱的巷道口停下。林凡付了钱下车，凌晨的冷风让他精神一振。他整了整衣领，尽管衣服依旧破旧沾着污渍，但他的腰板下意识地挺首了一些。背包里装着6273元的“底气”，也装着那个神秘而危险的“源/零”。
他一步步走向那栋熟悉的、外墙剥落的筒子楼。楼道里堆满杂物，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劣质油烟味。走到自己那间位于三楼角落的房门前，门上贴着一张刺眼的、打印着鲜红字体的A4纸：
“最后通牒！林 凡！欠租5860元！限今日（6月21日）中午12点前缴清！否则后果自负！——房东：张”
林凡看着这张“通牒”，心中再无之前的恐惧和绝望，只有一种冰冷的平静。他拿出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 门开了。
屋内的景象比他离开时更显破败和凄凉。行军床上的薄被凌乱地堆着，桌子上落了一层薄灰，那桶没吃完的泡面己经发霉，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唯一的窗户依旧对着隔壁的墙壁，透不进一丝光。
林凡没有开灯，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走到桌子前。他将背包小心地放在桌子上，拿出笔记本电脑，开机。风扇的嘶吼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墨蓝深渊和幽绿光标亮起。
[源/零 - 应急态] ＞＞ _
＞＞ 环境：返回初始据点。安全系数：低（物理防护薄弱）。
＞＞ 检测到载体（林凡）情绪状态：复杂（疲惫/警惕/微亢奋）。
＞＞ 任务提醒：静态网页制作（陈浩）。需求文档己接收。预计耗时：2-3小时（含载体学习时间）。
＞＞ 建议：优先处理房租事宜，消除外部压力源。
“我知道。” 林凡低声回应。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西点。离中午12点还有八个小时。他需要休息一下，也需要时间完成陈浩的网页。至于房东张胖子… 钱在手里，他不急了。
他强撑着精神，在“源/零”的指导下，开始制作那个简单的产品展示页。有了之前的HTML/CSS基础，加上“源/零”精准的框架搭建和细节修正，进度很快。他只需要填充陈浩提供的图片和文字即可。
上午九点，一个简洁但功能完整的静态网页完成了。林凡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打包发给了陈浩。几乎是瞬间，陈浩就回复了：“牛逼！凡子！这速度这质量！谢了！钱够用不？不够再说话！”
林凡回了个“够了，谢谢”，心头一暖。他关掉电脑，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衣服也没脱，一头栽倒在行军床上，陷入了深沉的、近乎昏迷的睡眠。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粗暴的、几乎要把门板拍碎的砸门声将林凡猛地惊醒！
“林凡！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装死！滚出来！” 房东张胖子那标志性的、如同破锣般的咆哮声在门外炸响，伴随着门板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凡一个激灵坐起身，心脏因为惊吓而狂跳了几下。他看了一眼手机：上午11点40分。张胖子提前二十分钟来“清场”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因睡眠被打断而升起的怒火和残留的恐惧。他站起身，走到门后，没有立刻开门。
“林凡！你他妈聋了？开门！时间到了！没钱就给老子滚蛋！东西老子给你扔出去！” 张胖子的咆哮夹杂着污言秽语。
林凡平静地拧开门锁，拉开了门。
门外，身高体胖、满脸横肉的张胖子，正叉着腰，一脸凶神恶煞。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显然是找来“帮忙”清场的。看到林凡开门，张胖子的小眼睛里射出鄙夷和凶狠的光，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凡脸上：
“钱呢？！5860！一分不少！拿出来！拿不出来就立刻！马上！给老子卷铺盖滚…”
他的咆哮戛然而止。
因为林凡当着他的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新旧不一的百元大钞。那沓钱被林凡用皮筋整齐地捆着，边缘有些磨损，但厚度和分量感十足。
林凡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一张一张地开始数钱。动作不快，但异常清晰。
“一百…两百…三百…五百…”
数钱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压过了张胖子粗重的喘息。
“一千…两千…三千…五千…”
张胖子和他身后两个小青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凡手中的钞票，从最初的凶狠、错愕，慢慢变成了难以置信和…贪婪？
“五千八…” 林凡数出最后六张，“…五千八百六十。正好。”
他将厚厚的一沓钱，递到己经完全僵住、脸上横肉都忘了抖动的张胖子面前。
张胖子足足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回过神来。他几乎是抢一样地从林凡手中夺过那沓钱，手指沾着唾沫，飞快地、一张一张地捻着，仔细地数着。那贪婪而专注的神情，与刚才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
楼道里只剩下钞票翻动的哗啦声和张胖子粗重的喘息。
数了两遍，确认无误。张胖子脸上的横肉瞬间堆起了一个极其虚假、油腻的笑容，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哎哟！小林啊！你看你！早说有困难嘛！张叔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能周转开就好！能周转开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将钱塞进自己鼓鼓囊囊的皮包里，仿佛生怕林凡反悔。
他身后的两个小青年也收起了凶相，有些无趣地撇撇嘴。
“那个…水电费…” 张胖子还想说什么。
“水电费单子给我，月底一起结。” 林凡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呃…行！行！月底再说！小林你先休息！休息！打扰了打扰了！” 张胖子脸上堆着笑，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带着两个跟班，像打了胜仗又像落荒而逃似的，快步离开了楼道。
林凡站在门口，看着张胖子肥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楼道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劣质油烟味和霉味依旧。他关上门，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林凡缓缓滑坐到地上。没有狂喜，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他用尊严、体力、脑力、甚至可能是未知的健康代价换来的这沓钞票，最终只是买来了继续在这间破屋里苟延残喘的“资格”。张胖子那前倨后恭的变脸，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打在这个冰冷世界的规则之上。
他摸了摸脊椎深处，那烙印传来一阵轻微的、带着嘲讽意味的悸动。他艰难地站起身，走到桌边，看着那台依旧温热的笔记本电脑。生存的危机暂时解除，但父亲的医药费、未来的生计、大脑的改造之谜、追踪者的阴影、还有这个名为“源/零”的饥饿幽灵… 无数座大山，依旧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他的“逆袭”，仅仅是在底层泥沼里，勉强将头探出了水面，吸到了第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真正的挣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