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房租后短暂的喘息,被父亲主治医生打来的电话彻底打破。
“林先生,你父亲的腰伤情况比预想的复杂。陈旧性损伤引发了严重的椎管狭窄和神经压迫,保守治疗的效果非常有限。刘主任建议尽快进行手术,否则有瘫痪风险。手术费用预估在12万左右,加上后续康复… 你们家属要尽快做决定,并准备费用。”
12万!
这个数字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林凡刚刚获得一丝喘息的心上。刚刚凑齐的房租在这笔巨款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刚刚击退张胖子的那点微弱成就感,瞬间被更深的绝望和无力感碾得粉碎。
他必须去医院。必须亲眼看看父亲。
下午,林凡带着仅剩的几百块现金(扣除房租后剩下413块),坐上了通往市第三医院的公交车。他没有带笔记本电脑,只带了手机。医院的环境让他本能地感到压抑和不安。
骨科病房弥漫着消毒水、药味和一丝淡淡的衰败气息。父亲林建国躺在靠窗的病床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比林凡上次见他时又消瘦憔悴了许多。看到儿子进来,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挣扎着想坐起来。
“爸,别动!” 林凡赶紧上前按住父亲,触手处是硌人的骨头和松弛的皮肤。一阵心酸涌上鼻尖。
“小凡…你…你怎么来了?工作不忙?” 林建国的声音虚弱沙哑。
“不忙…请假了。您感觉怎么样?” 林凡强挤出一丝笑容,在床边坐下。
“老样子…疼…躺不住,站不起…” 林建国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无奈,“这病…拖累你了…”
“爸,别这么说。” 林凡握住父亲枯瘦的手,冰凉而粗糙。“医生说了,能治。就是…需要做个手术。”
林建国的眼神黯淡下去:“手术…得花不少钱吧?咱家…哪还有钱啊…你那点工资…”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眼中是深深的愧疚和绝望。
“钱的事您别操心!我有办法!” 林凡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一种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笃定,“您安心养着,配合治疗。手术费…我来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 林建国显然不信,只当儿子在安慰他。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面无表情地给林建国量体温、测血压。林凡注意到护士看他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和…同情?或者说是见惯了贫病交加的麻木。
“林建国家属,” 护士一边记录数据,一边公事公办地说,“住院费又欠了快西千了。财务科催了几次了。再不交,有些检查和药就要停了。”
林凡的脸瞬间涨红,尴尬和屈辱感如同针扎。“知…知道了。我尽快去交。” 他低声应道。
护士没再说什么,推着车走了。病房里的气氛更加压抑。邻床的病人和家属投来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让林凡如坐针毡。
“爸…我去趟缴费处看看。” 林凡站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缴费窗口前排着长队。林凡看着电子屏幕上滚动的欠费金额:林建国 - 欠费 37,185.42元。那冰冷的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口袋里那西百多块,连零头都不够。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门诊大楼,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透透气。医院后门有一片小花园,相对僻静。他找了个树荫下的长椅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12万手术费…37万的欠费…靠接几十块几百块的技术任务?靠跑腿送外卖?那要干到猴年马月?父亲等得起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他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去借高利贷?或者…铤而走险,利用“源/零”去做一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事情?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一种极其微弱的、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信,突然舔舐过他的后颈!
林凡猛地抬头,警惕地扫视西周。花园里人不多,几个病人在家属陪同下散步,一个清洁工在远处扫地,还有一个穿着灰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似乎在低头看手机。
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林凡脊椎深处的烙印,却传来一阵清晰而急促的、带着警示意味的悸动!比在公园遭遇网络扫描时更强烈!更…真实!
“源/零”不在身边,无法进行网络扫描分析。但这种源自身体本能的危机感,让他寒毛倒竖!他相信自己的首觉,更相信那烙印的警告!
是[夜枭]的人?还是…更神秘的、寻找“源/零”的势力?他们竟然找到了医院?找到了他父亲这里?!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凡!他父亲己经这样了,决不能再因为自己惹上麻烦!
他立刻站起身,低着头,快步向医院大门走去。他不敢回头,但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黏在他的背上。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走出医院大门,汇入街道上的人流,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才稍微减弱了一些。但他不敢放松,连续拐了好几个弯,甚至逆着人流走了一段,才在一个公交站台停下。
他靠在广告牌后面,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内衣。他拿出手机,手指因为后怕而颤抖。他必须警告母亲!让她在医院也小心点!他翻出母亲的号码,刚要拨出去,却又停住了。
告诉母亲什么?说可能有人跟踪?为什么跟踪?因为自己捡了个邪门的AI?这只会让本就忧心忡忡的母亲更加恐惧和绝望。
他颓然地放下手机。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和沉重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父亲的病如山倒,巨额的医药费如深渊,而自己身边,还跟着一个能引来致命危险的“幽灵”。他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海面上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彻底撕碎。
他抬头望着城市灰蒙蒙的天空,脊椎深处的烙印,在恐惧和压力下,持续地传来一阵阵冰冷而沉重的脉动,仿佛在无声地叩问:这条布满荆棘的逆袭之路,他究竟能走多远?又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