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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来检查你的作品

黑暗。粘稠、冰冷、带着铁锈腥气的黑暗。

这一次,连破碎的画面都消失了。意识沉在绝对虚无的冰洋之底,只有手腕内侧那持续不断的、细微的刺痛感,像一根冰冷的探针,穿透厚重的药物迷雾,顽固地提醒着她的存在,提醒着那个烙印——“?”。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意识海洋中一次微弱的潮汐起伏。

林未央没有立刻睁开眼。

一种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在她意识复苏的瞬间就缠绕上来,勒紧了她的心脏。她不敢睁眼。害怕看到惨白的灯光,害怕看到束缚带,害怕看到那个紧闭的、藏着未知恐怖的床头柜柜门,更害怕…再次看到护士长那悲悯又恐惧的眼神。

她像一只受惊的鼹鼠,将自己深深埋藏在意识的沙土之下,只留下最细微的感官,警惕地感知着外界。

首先感知到的,是安静。死寂般的安静。仪器的滴答声消失了。只有她自己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无限放大。

束缚感…还在。手腕和脚踝处柔软的坚韧,像冰冷的蛇,提醒着她囚徒的身份。

消毒水的气味…依旧浓烈,但似乎…夹杂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陌生的味道?不是化学药剂,不是血腥,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冬日松针般的气息?这气息像一根细小的冰针,瞬间刺穿了她的恐惧屏障!

是他?!

林未央的心脏骤然停跳!巨大的恐惧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身体无法控制地僵硬!他来过?!在她昏迷的时候?!像幽灵一样潜入?!他做了什么?!是不是在柜子里放了更可怕的东西?!

极致的恐惧让她几乎要尖叫出声!但她死死咬住牙关,将声音扼在喉咙深处。不能动!不能让他知道她醒了!她像一具真正的尸体,僵硬地躺在那里,只有眼皮下眼珠因为极度的惊恐而疯狂转动!

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了一条缝。

没有脚步声。没有轮子声。只有门轴转动时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到极致的“吱呀”声。

林未央的血液彻底冻结!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了门口!是他!一定是他!他来检查他的“作品”了!

她死死闭着眼睛,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最缓,身体绷紧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病号服。

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冰冷、锐利、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如同实质般从门口投射进来,缓缓扫过整个病房。那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足足有十几秒,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的状态。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凝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林未央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形的压力碾碎!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声!

终于,那道目光移开了。但并没有离开!

林未央能感觉到,那目光转向了…床头柜的方向!更具体地说,是转向了…那个靠近地面的、紧闭的柜门!

他在看柜子!他果然在柜子里放了东西!他在确认它是否还在?!还是在欣赏护士长发现它时的反应?!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好奇心,如同两条毒蛇,在林未央濒临崩溃的神经上疯狂撕咬!柜子里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护士长瞬间失态?!

她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在柜门的方向停留了很久。仿佛在无声地交流,在欣赏。然后,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叹息?

那叹息极其短促,转瞬即逝,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满意?是嘲弄?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未央无法分辨。恐惧己经彻底淹没了她。

紧接着,她感觉到那道目光再次投向了她。这一次,不再是审视,而像是…一种确认?确认她是否还在沉睡?确认他的“游戏”是否仍在掌控之中?

几秒钟后。

门被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关上了。

“咔哒。”

一声轻响,比羽毛落地还要细微。

压迫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但林未央依旧不敢动!她像一尊真正的石像,僵在原地,过了足足有几分钟,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才敢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掀开了一条眼缝。

惨白的灯光刺入眼帘。病房里空无一人。门紧闭着。

巨大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她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走了。像幽灵一样来,像幽灵一样走。留下满室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带着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自毁般的好奇,缓缓移向那个床头柜——那个靠近地面的、紧闭的柜门。

它就在那里。沉默。普通。像病房里任何一件毫无生气的家具。

但林未央知道,那薄薄的木板后面,藏着让护士长瞬间失色的东西!藏着陈桉留下的、新的、更恐怖的秘密!

她该怎么办?!

时间在恐惧和僵持中缓慢流逝。林未央像惊弓之鸟,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走廊外的脚步声、隔壁病房的呼叫铃、甚至窗外风吹过的声音——都让她瞬间绷紧身体,惊恐地望向门口,以为那个白色的恶魔去而复返。

妈妈一首没有出现。是被医生拦住了?还是…出了什么事?这个念头让她更加孤立无援。

终于,在漫长到令人窒息的等待后(也许只是半小时,也许是几个小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敲响。这一次,是正常的敲门声。

林未央的心再次悬起,但敲门声让她稍稍松了口气。不是他。他不会敲门。

“请进。” 她的声音嘶哑干涩。

门开了。进来的,是护士长。

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仿佛一夜未眠。她的神情不再是之前的凝重或悲悯,而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疲惫,以及一种…被某种巨大谜团折磨后的茫然?她的眼神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惊悸。

她手里没有推车,没有药,也没有证物袋。她只是空着手,走了进来,并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林未央身上。那眼神极其复杂,充满了审视、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她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被束缚在病床上的女孩。

然后,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缓缓移向了那个床头柜——那个靠近地面的、紧闭的柜门。

她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屏住了一瞬。眼神变得更加锐利,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

她没有说话。病房里陷入一种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不安的死寂。

林未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护士长,又看看那个柜子。巨大的恐惧和困惑交织在一起。

终于,护士长动了。

她没有走向林未央,也没有走向床头柜。她只是站在病房中央,距离林未央的病床和那个柜门都有一段距离。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再次扫过林未央惊恐的脸,最后,定格在她手腕内侧那个暗红色的“?”标记上。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从白大褂的口袋里,缓缓地、极其小心地…拿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画本。不是染血的纸。

那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医院专用的标本袋。

袋子被护士长用戴着手套的指尖捏着,举在林未央的视线前方。

袋子里面,装着一张纸。

不是揉皱的废纸。

那是一张边缘裁剪整齐、大小约莫A5的、硬质素描纸。

纸上,画着一幅炭笔速写。

画面极其简单,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恐怖力量!

画面的主体,是一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人脸!

眼睛惊恐地睁大到极限,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充满了灭顶的绝望!嘴巴大张着,仿佛在无声地尖叫,却又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脸上的肌肉扭曲,每一道线条都刻画出极致的恐惧和濒临崩溃的疯狂!汗水(或是泪水)的痕迹被炭笔巧妙地晕染出来,更增添了画面的窒息感!

而这张脸——这张被恐惧彻底吞噬的脸——赫然就是林未央自己!

这正是她昨夜在衣柜中,透过门缝看到窗外那张湿漉漉的脸时,瞬间凝固在脸上的表情!是她灵魂被恐惧撕裂的瞬间!

画面的背景是极其潦草的、用深黑色炭笔涂抹出的、象征性的阴影。而在画面最下方,靠近边缘的位置,用极其细小、却锐利如刻刀的笔触,清晰地签着一个名字——

“桉”。

没有日期。只有这个冰冷的署名,如同最终的审判印章!

护士长就那样举着标本袋,让林未央能清晰地看到袋子里那幅恐怖的速写。她的眼神冰冷而疲惫,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看,这就是在那个柜子底下发现的东西。这就是让护士长瞬间失色的恐怖秘密。这就是陈桉留在那里的、新的“礼物”。

林未央的血液彻底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无法尖叫!她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标本袋里那张扭曲的脸上!那是她!那是她被恐惧彻底吞噬的瞬间!被陈桉用最冰冷、最精准的笔触捕捉下来!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展示着她最脆弱、最绝望的姿态!

这不是预告!这是羞辱!是展示!是将她的恐惧作为战利品,冰冷地陈列在所有人面前!

护士长看着林未央因极致恐惧而彻底僵硬的、毫无血色的脸,看着那双瞳孔涣散、失去焦距的眼睛,她缓缓地、极其沉重地收回了标本袋,重新放回白大褂口袋。

她什么也没说。没有安慰,没有解释,没有承诺。

她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未央,那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沉重和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仿佛在说:我看到了真相的一部分,但这真相的黑暗,远超我的想象。我无法保护你,甚至无法完全理解。

然后,她转身,步伐比来时更加沉重,离开了病房。

门被轻轻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林未央一个人,和那幅烙印在她视网膜上、比实物更加恐怖的速写画像——她自己那张被恐惧彻底撕裂的脸。

手腕内侧的“?”标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标本袋里那张冰冷的速写,像一面照进地狱的镜子,映出了她灵魂最深处的恐惧。

而猎手,正站在镜子的另一端,用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平静地欣赏着这扭曲的倒影。

游戏继续。

猎物,己被彻底剥开,展示着最脆弱的恐惧核心。

下一回合的帷幕,在无声的绝望中,悄然拉开。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