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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冰冷的“✓”

冰冷的、粘稠的黑暗,如同永冻的冰洋,包裹着沉沦的意识。没有噩梦,没有幻象,只有纯粹的、令人窒息的虚无和无处不在的寒意。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消弭了边界。林未央感觉自己像一粒被遗忘在绝对零度中的微尘,连恐惧都变得迟钝而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光感,如同刺破冰层的鱼线,艰难地将意识从深渊中拖拽上来。

首先感知到的,是束缚。手腕和脚踝处柔软却坚韧的约束带,像冰冷的蛇,缠绕着皮肤,带来一种无处可逃的禁锢感。然后是声音——仪器规律而单调的滴答声,远处模糊的脚步声,还有…自己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声。

浓烈的消毒水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混合着一种陌生的、带着金属和化学药剂冷感的味道。这是精神病院隔离病房特有的气息,冰冷、疏离,像一层无形的膜,将她与正常的世界彻底隔绝。

林未央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像蒙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

柔和的米黄色墙壁,坚固的防护栏分割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惨白的顶灯投下毫无温度的光。她像一件被妥善安置的易碎品,固定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导线,手臂输着液。

手腕内侧…那个地方…传来细微的、持续不断的刺痛感。

她猛地侧过头,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在自己那只被约束带固定在床边的手腕上。

靠近输液针头的地方,皮肤被抓破了,留下几道细小的、己经结痂的暗红色血痕——那是她昨夜疯狂挣扎的印记。

而在那几道血痕的下方!

皮肤上,清晰地印着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刺眼的符号——

“?” !

冰冷!工整!如同用最精密的仪器烙印上去!边缘甚至带着一种无机质的锐利感!暗红色的血痕像藤蔓般缠绕着它,非但没有掩盖,反而像给它镶上了一道诡异的血色边框,让它更加醒目,更加…充满残酷的仪式感!

不是幻觉!不是药物作用下的错觉!

它就在那里!像一个冰冷的烙印!一个无声的宣告!一个来自深渊的、确认游戏进度的标记!

“呃…” 一声短促的、被恐惧扼住的呜咽从林未央干裂的唇间溢出。巨大的、灭顶的恐惧如同苏醒的冰原巨兽,瞬间撕裂了药物带来的麻木!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是他!他来了!他就在这白色的牢笼里!在她被药物拖入黑暗的时候,他像幽灵一样潜入,在她身上留下了这个属于他的、冰冷的印记!

“游戏开始”…“第一回合”…“猎物入笼”…

昨夜昏迷前那绝望的认知,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刚刚苏醒的意识!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她以为逃进了医院,逃进了这白色的堡垒,就能获得喘息?不!这堡垒本身就是他游戏棋盘的一部分!这隔离病房,就是他为她精心挑选的新笼子!而他,那个如同冰山又如同恶魔的少年,正站在笼子外面,平静地、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的恐惧,并在她身上烙下他掌控一切的标记!

“啊——!!” 林未央爆发出压抑的、充满极致恐惧和屈辱的尖叫!她像一头被电击的困兽,疯狂地挣扎起来!身体在病床上剧烈地扭动、撞击!试图挣脱那该死的约束带!试图擦掉手腕上那个魔鬼的烙印!

“放开我!放开我!他在我身上!他标记了我!他是魔鬼!他要杀了我!!” 她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扭曲变形,泪水混合着冷汗疯狂涌出。手腕和脚踝的皮肤在约束带的摩擦下迅速泛红、破皮,渗出血丝,但她浑然不觉!身体的疼痛远不及灵魂被烙印的万分之一!

“未央!未央你冷静点!” 妈妈惊恐的声音和脚步声同时响起。她显然一首守在门外,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看到女儿再次陷入狂乱的崩溃,看到女儿手腕上挣扎出的血痕和…那个刺眼的、暗红色的“?”标记,妈妈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医生!护士!快来人啊!” 妈妈带着哭腔大喊,扑到床边,试图按住疯狂挣扎的女儿,“别动!未央!别伤着自己!妈妈在!妈妈在!”

很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看到林未央手腕上那个诡异的、带着血痕的“?”,医生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职业素养让他迅速做出判断:“镇静!5mg安定静脉推注!约束带加固!防止自伤!”

冰冷的针头再次刺入静脉。熟悉的、令人绝望的麻痹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席卷而来。挣扎的力气迅速消退。狂乱的嘶吼变成了破碎的呜咽和无法控制的、剧烈的颤抖。

林未央涣散的瞳孔,死死地盯着自己手腕上那个冰冷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个符号却在她的视网膜上无限放大、扭曲,仿佛变成了一把滴血的刀尖,正对着她的心脏。

在意识再次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医生俯身,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极其仔细地检查着她手腕上的那个标记,眉头皱得更紧。而妈妈站在一旁,捂着嘴,眼泪汹涌而出,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标记,绝非女儿自残那么简单。

药物的海洋再次淹没了意识。这一次,黑暗不再纯粹。破碎的、染血的画面如同沉船的碎片,在意识的深海中漂浮、碰撞。

滴血的刀尖…窗外紧贴的湿漉漉的脸…画本上指向衣柜的冰冷刀刃…手腕上那个刺眼的“?”…还有陈桉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风暴却又平静得可怕的双眼…这些画面交织、旋转,构成一个永无止境的恐怖漩涡,将她残存的意识撕扯、吞噬。

再次恢复一丝模糊的知觉时,己是午后。窗外依旧是灰蒙蒙的天空,光线比清晨更加黯淡。

身体依旧被束缚着,但挣扎的力气似乎被彻底抽空了。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手腕内侧的刺痛感清晰而顽固,那个“?”如同烧红的烙铁,时刻灼烧着她的神经。

病房里很安静。妈妈似乎被医生叫走了。只有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和她自己微弱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林未央的心脏猛地一缩!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绷紧身体,惊恐的目光死死盯向门口!

进来的是负责她病房的护士,一位面容温和的中年女性。她推着一个小车,上面放着药片和水杯。

林未央稍稍松了口气,但身体依旧僵硬。

护士走到床边,看了看监测仪的读数,又检查了一下输液的情况。她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林未央被约束带固定、露出手腕的手。

林未央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去,却被约束带牢牢固定。

护士的目光在她手腕内侧那个暗红色的“?”上停留了一瞬。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惊讶,没有询问,仿佛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擦伤或胎记。她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记录着什么。

“林未央,感觉好些了吗?” 护士温和地问,声音像隔着一层棉花。

林未央没有回答,只是惊恐地看着她,身体微微颤抖。

护士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午可以尝试喝点流质了。情绪要尽量平稳,对你的恢复有好处。” 她放下记录板,拿起药片和水杯,“来,先把药吃了。”

林未央抗拒地别过头。她不想吃!那些药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黑暗和无知!她需要清醒!她需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需要知道…那个魔鬼在哪里?!

护士耐心地哄劝着:“听话,吃了药才能好得快。你看,还有人关心你呢。” 她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小推车下层拿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方方正正的、用浅蓝色包装纸包好的礼品盒。上面系着一条简单的白色丝带。

“这是早上有人送到护士站的,说是给你的‘康复礼物’。” 护士将小盒子轻轻放在林未央的床头柜上,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看,还是有人惦记你的,要快点好起来哦。”

“康…康复礼物?” 林未央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谁?谁会给她送礼物?苏晓?妈妈?不!不可能!她们不会用这种包装!这种冰冷的浅蓝色…这种毫无温度的白色丝带…

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劈开她的脑海!

陈桉!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惊恐地看着床头柜上那个小小的、安静的蓝色盒子!它像一个微缩的潘多拉魔盒,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不…不要!拿走!把它拿走!” 林未央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尖利起来,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挣扎,试图远离那个盒子!

“怎么了?只是一个礼物…” 护士被她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安抚,“你不喜欢?那…那我先帮你收起来?”

“扔掉!快扔掉!那是魔鬼的东西!是炸弹!” 林未央歇斯底里地尖叫,泪水再次涌出,“他在里面放了东西!他要害我!求求你!快把它扔掉!”

护士看着林未央再次失控的状态,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起了那个浅蓝色的盒子:“好好好,你别激动!我拿走!我拿走!” 她将盒子放回小推车下层,“你先冷静下来,把药吃了好不好?”

护士的安抚和药片此刻对林未央而言毫无意义。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个被拿走的蓝色盒子占据了。那里面是什么?新的恐吓?新的标记?还是…像那片美工刀片一样的、致命的东西?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紧紧缠绕上来,勒得她无法呼吸。她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在病床上,只有泪水无声地流淌,浸湿了鬓角。

护士看着她绝望的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推着小车离开了病房。

门被轻轻关上。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像倒计时的秒表。

林未央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护士小推车刚才停留的位置——那个放着浅蓝色“礼物”的地方。

虽然盒子被拿走了,但它的影像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浅蓝色的包装纸,白色的丝带…冰冷,工整,带着陈桉式的、拒人千里的气息。

他无处不在。

即使在白色的牢笼里,他也能将他的“礼物”,送到她的床头。

手腕内侧的“?”标记隐隐作痛,像一个无声的嘲笑。

游戏,正在继续。而下一回合的“礼物”,己经送达。等待着她的,是未知的、更加深沉的恐惧深渊。窗外的天空,灰暗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沉沉地压在这座白色的牢狱之上,也压在被标记的猎物那破碎不堪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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