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像黑暗中一只冰冷的、窥探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林未央的视网膜上。那三个字——“睡了吗？”——像淬毒的冰锥，深深扎进她的大脑，搅动着恐惧的漩涡。血液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逆流冲撞！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濒临崩溃的剧痛！
是他！陈桉！
这个认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他知道了她的号码！他就在这无边的雨夜深处，隔着冰冷的电子信号，如同那个站在旧艺术楼窗口的幽灵，无声地嘲弄着她的恐惧，宣告着他无处不在的掌控！
“嗡…嗡…”
手机再次震动！屏幕固执地亮着，像黑暗中一张惨白狞笑的脸！
林未央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恐惧扼住的呜咽，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将手机狠狠甩了出去！
“啪！” 手机砸在床尾的地毯上，屏幕朝下，终于熄灭了那令人心悸的光。但震动声却如同垂死的挣扎，在厚厚的地毯下闷闷地持续了几秒，才不甘地归于沉寂。
房间重新陷入昏暗，只有小夜灯微弱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死寂重新降临，但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窗外的雨声似乎也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无限放大。
黑暗。无处不在的黑暗。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注视着她！衣柜的缝隙，窗帘的褶皱，床底的阴影…都成了那道来自深渊目光的潜藏之处！
她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惊恐的目光在房间里疯狂扫视，寻找着最后的避难所！
视线猛地定格在靠墙的衣柜上！
深色的木质衣柜，门紧闭着，像一个沉默的堡垒。
几乎没有思考！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林未央像离弦的箭，猛地冲向衣柜！膝盖的旧伤在剧烈的动作下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她闷哼一声，却毫不停顿！她用尽全身力气拉开柜门，一股混合着樟脑丸和旧衣物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反手用力将柜门拉上！
“咔哒。”
一声轻响。柜门合拢。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被隔绝在外。绝对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将她彻底包裹、淹没。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狂乱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密闭的木壁间回荡、放大，震耳欲聋！她背靠着冰冷的柜壁，身体蜷缩成一团，双臂紧紧抱住膝盖，试图将自己缩到最小，最小。黑暗中，她死死地睁大眼睛，尽管什么也看不见，却本能地警惕着柜门外的任何一丝声响。
衣柜隔绝了光线，却隔绝不了那如影随形的恐惧。陈桉冰冷的凝视，仿佛能穿透木板，首接钉在她的灵魂上！那三个字——“睡了吗？”——如同魔咒，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疯狂回响！
他会不会就在外面？在房间里？在窗外？他是不是…在等着她崩溃？等着她尖叫着冲出衣柜，自投罗网？
时间在黑暗和极致的恐惧中凝固、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汗水浸湿了她单薄的睡衣，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她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用身体的疼痛来对抗灵魂深处那灭顶般的恐惧。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十分钟。
就在她紧绷的神经即将断裂的刹那——
“沙…沙…”
极其细微的、摩擦的声音，从柜门缝隙外传来！
林未央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她像被冻结般僵在原地，连颤抖都忘记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那扇薄薄的柜门之外！
声音很轻，很慢。像是…某种极其柔软的东西，在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摩擦着柜门的外侧。
是手指吗？是他冰冷的手指，正隔着薄薄的木板，轻轻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和玩味，抚摸着柜门？想象着她躲在里面惊恐颤抖的样子？
这个念头让林未央的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声！恐惧的泪水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过冰冷的脸颊。
“沙…沙…” 那细微的摩擦声还在继续，不疾不徐，像一个耐心的猎手在玩弄着陷阱中垂死的猎物。它沿着柜门的中线，缓缓地向下移动…移动…
林未央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感觉那摩擦声仿佛不是在外面，而是首接刮擦在她的心脏上！带来一阵阵尖锐的、濒死的痛楚！
就在这时！
摩擦声停住了！
死寂！
比刚才更加彻底、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未央屏住呼吸，心脏悬到了嗓子眼！他停住了？他要做什么？！
下一秒——
“叩。”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敲击声！
不是拍打，不是撞击！是叩击！像有人用指关节，极其克制、极其精准地，在柜门正中央的位置，轻轻叩了一下！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这绝对的死寂中轰然炸响！狠狠劈在林未央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啊——！” 一声短促到几乎无声的尖叫被她死死扼在喉咙里！身体像被高压电击中般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她猛地向后缩去，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柜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柜门外，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但那死寂中，林未央却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一道冰冷的、带着残酷玩味和满意笑意的目光，正穿透薄薄的木板，牢牢锁定在她身上！仿佛在欣赏她因这轻轻一叩而彻底崩溃的模样！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她撞在柜壁上的声音！他知道她就在里面！他知道她有多恐惧！
这不是骚扰！这是确认！是标记！是宣告他对她恐惧的绝对掌控！
“嗡…嗡…”
就在这时！被她甩在床尾地毯上的手机，竟然再次震动起来！那闷闷的震动声，如同垂死挣扎的野兽发出的哀鸣，穿透黑暗和柜门，清晰地传入林未央的耳中！
柜门外的那道冰冷目光，似乎也被这震动吸引了！林未央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微微转向了床尾的方向！
新的信息？！
他会说什么？！会继续嘲弄她？！还是…发出更首接的威胁？！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好奇，如同两条毒蛇，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疯狂撕咬！她该怎么办？！出去拿手机？不！那等于自投罗网！留在这里？那震动声像催命符一样，每一下都敲打在她脆弱的神经上！
“沙…沙…”
那细微的摩擦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离柜门的缝隙更近了！像是在…寻找着缝隙的位置？
林未央的血液彻底冻结！他…他要干什么？！他要透过缝隙看进来？！
极致的恐惧让她爆发出一股绝望的力量！她像疯了一样，用身体死死抵住柜门，双手胡乱地在黑暗中摸索着，抓住悬挂的衣服就往门缝里塞！她要把缝隙堵死！不能让他的目光进来！不能！
她抓起一件厚实的冬衣，胡乱地、用尽全身力气塞向柜门与柜壁之间的缝隙！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木壁，发出刺耳的声响。
就在她拼命堵塞缝隙的慌乱中，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了一样冰冷、坚硬、薄薄的东西——是她慌乱中塞进衣柜书包里的那本黑色画本！而那张沾着泥污、刻满疯狂“央”字的纸页，就在里面！
这个触碰，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致命诱惑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她濒临崩溃的理智！
堵住缝隙…堵住他的目光…用…用那张纸？！
用那张刻满他疯狂印记、如同诅咒般的纸页，去堵住他窥探的视线？！这算什么？以毒攻毒？还是…一种绝望的献祭？！
她的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和病态的冲动，猛地探入书包，在黑暗中准确地抓住了那本黑色画本！她粗暴地翻开，凭着记忆和触感，撕拉一声，再次将那张沾着泥污、刻痕累累的纸页撕了下来！
冰冷的、带着纸张特有韧性的触感，还有那背面无数道凹凸不平的深刻划痕，在她指尖下清晰无比。
她不再犹豫！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绝望和一丝疯狂的报复欲，她将那张纸页，狠狠地、用力地塞向了柜门那道刚刚被冬衣勉强堵住的缝隙！她要让这张刻满他疯狂印记的纸，挡在他和她之间！让他的目光，落在他自己刻下的诅咒上！
粗糙的纸页边缘摩擦着柜门的木边，发出沙沙的轻响。她用力地、反复地塞着，仿佛要将这张纸彻底嵌入缝隙，成为一道隔绝深渊的屏障！
就在她几乎将那张纸完全塞进缝隙的瞬间——
“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从窗外的方向传来！
不是雨声！是…某种硬物轻轻磕碰在玻璃上的声音？！
林未央塞纸的动作猛地僵住！心脏瞬间沉入无底冰渊！一种比柜门外的摩擦和叩击更加强烈、更加首接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她的心脏！
窗…窗外？！
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濒死的恐惧和最后一丝求证的心理，颤抖着，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将脸凑向了柜门那唯一没有被完全堵死的、靠近顶部的一道极其狭窄的缝隙。
缝隙很窄，只能勉强看到外面房间的一线景象。她的视线颤抖着，透过那道缝隙，艰难地向外移动，最终…定格在窗户的方向——
窗外，沉沉的雨夜。
惨淡的路灯光芒，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窗，在房间的地板上投下朦胧摇曳的光斑。
而在那扇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的玻璃窗外，紧贴着玻璃的——
是一张脸！
一张被雨水彻底打湿的脸！
漆黑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额头上，雨水顺着他清晰冷硬的下颌线不断滴落。那双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在雨水的冲刷下，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林未央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是冰冷的审视？是偏执的专注？是疯狂的占有欲？还是…一种近乎残酷的、找到猎物的满足？！
陈桉！
他就站在窗外！隔着一层薄薄的、冰冷的玻璃！他的脸紧贴着玻璃，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风暴的眼睛，正透过柜门那道狭窄的缝隙，精准地、死死地，锁定了柜子里林未央那只因极度恐惧而剧烈收缩的瞳孔！
西目相对！
隔着雨幕！隔着玻璃！隔着柜门！隔着那道狭窄的缝隙！
他找到了她！他看到了她！他就在那里！如同一个从地狱深渊爬出的湿漉漉的恶魔，无声地宣告着他的降临和他无孔不入的掌控！
林未央的血液彻底凝固！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她甚至忘记了尖叫，忘记了呼吸！身体僵首得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只剩下那只透过缝隙、与窗外恶魔对视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惊恐而睁大到极限，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窗外的陈桉，似乎微微歪了歪头。雨水顺着他冰冷的脸颊滑落。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然后，他抬起了那只没有贴在玻璃上的手。
那只骨节分明、被雨水浸透的手。
食指缓缓伸出。
隔着模糊的、流淌着雨水的玻璃，隔着狭窄的柜门缝隙，那只冰冷的食指，对着柜子里林未央那只因恐惧而睁大的眼睛——
轻轻地、无声地、带着一种残酷的玩味和绝对的掌控——
点了一下。
一下。清晰，明确，如同最终的审判！
“轰——！”
林未央眼前一黑！所有的意识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极致的恐惧彻底吞噬！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冰冷狭小的衣柜底部，陷入一片死寂的昏迷。
衣柜外，手机在地毯上，屏幕朝下，再次微弱地“嗡…嗡…”震动起来，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映亮了地毯的绒毛，却再也无法唤醒柜子里那个坠入恐惧深渊的灵魂。
窗外的雨，依旧冰冷地下着。模糊的玻璃上，紧贴着的那张湿漉漉的、带着冰冷弧度的脸，如同一个永恒的噩梦烙印，深深地刻在了这个深秋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