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铁站深处,只有几盏应急灯在隧道壁上投下惨淡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尘埃混合的冰冷气息。
水滴从天花板渗下,滴答作响,像古老钟摆在倒数着什么。
林绛站在五人中间,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摇曳不定。
其余西人——苏棠、顾昭、阮鸢、裴棠,或坐或立,神色各异,但眼中都闪烁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警惕与茫然。
林绛深吸一口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书页边缘己经卷曲破损,上面用朱砂批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这是我家族世代相传的东西,”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隧道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上面记载了关于‘五宿归心’的预言。”
她翻到某一页,指着一段晦涩的古文:“‘荧惑守心,岁星临斗,太白入昴,辰星归虚,镇星坐井。五星逆行,其轨交错,是为大凶。然,若五宿归心,以血为盟,以魂为引,或可窥天机,逆转乾坤。’”林绛抬起头,目光逐一扫过众人,“简单来说,唯有我们五人同心同德,凝聚所有力量,才有可能改变那既定的,惨烈的未来。”
为了增强说服力,她又从另一个防辐射袋中取出一个密封的培养皿和几张打印的数据报告,上面赫然印着疾控中心的徽标。
“这是我冒险从疾控中心弄到的病毒样本和早期分析数据。”她将报告摊开在临时用废弃木箱搭成的桌面上,“你们看这里,”她指着一行关键数据,“病毒的基因序列呈现出明显的人工编辑痕迹,它的变异速度和传播途径,根本不符合自然演化的规律。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苏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绝望和血腥的夜市。
林绛的眼神锐利如刀,语气也变得斩钉截铁:“我们都经历过一次了。上一次,我们各自为战,像无头苍蝇一样挣扎,结果呢?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如果我们继续猜忌,继续保留,结局只会以同样的方式重演。”她顿了顿,环视着每一个人的眼睛,声音沉稳而坚定,“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必须毫无保留地相信彼此。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林绛的话音刚落,苏棠的情绪猛地爆发了。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夜市……夜市……”她哽咽着,声音嘶哑,“我记得,我全都记得!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接一个倒下,血流得到处都是,空气里全是腐臭和绝望的味道!”
她的记忆闸门一旦打开,便如洪水般汹涌。
她想起了那个总爱在街角卖糖葫芦的老伯,前世,因为她提前囤积了大量物资,间接导致老伯在饥饿中绝望死去,临死前那双浑浊又带着怨念的眼睛,至今仍是她午夜梦回的魇。
她还想起了那个扎着羊角辫,总爱追着她喊“糖糖姐姐”的小女孩,病毒爆发时,小女孩的父母感染倒下,她就在不远处,却因为恐惧和自保,迟疑了片刻,再回头时,小女孩己经倒在冰冷的街头,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再也不会笑了。
“我不想再看到了……”苏棠捂着脸,泣不成声,“我不想再看着任何一个人,因为我的自私,我的懦弱,死在我面前!我受够了那种无力感!”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却目光坚定地看着林绛,然后转向其他人,“物资收集,我会负责!我会利用我对这座城市每一个角落的熟悉,去找到我们需要的任何东西。还有人际网络,我会想办法联络那些可能帮助我们的人,或者,至少让他们不要成为我们的敌人。这一次,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守护大家,守护我们活下去的希望!”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
苏棠的情绪也感染了其他人。
顾昭默默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片刻后,她也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几份文件,以及一本同样古旧但保存相对完好的笔记。
“林绛的古籍并非孤证。”顾昭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像一股清泉注入众人焦躁的心绪,“我研究过这本古籍的副本,结合我从……从沈家获取的一些军方内部资料,我发现了一些被刻意隐藏的线索。”
她将文件在桌面上铺开,其中几张是模糊的卫星图片和加密的通讯记录。
“病毒最早出现的地点,并非官方公布的某个海鲜市场,而是在城郊的一处秘密军事试验基地。代号‘黑潮’,这不仅仅是一种病毒的名称,更是一个庞大计划的代号。背后牵扯的利益集团,远超我们的想象,甚至可能……涉及某些我们曾经无比信任的势力。”
顾昭的指尖点在一张基地结构图上,现在,我们有机会了。
我的计划是,我们必须找到这个基地最初的实验记录和原始病毒株。
只有拿到这些,我们才能彻底揭露真相,甚至找到对抗病毒的关键。”看看向众人,目光沉静,“这条路会很危险,但这是我们唯一的路。”
“我这里,也有些东西。”阮鸢轻声开口,打破了顾昭带来的沉重。
她从随身的绣绷下,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幅尚未完成的《千里江山图》刺绣。
那绣工精巧绝伦,山川河流栩栩如生,但细看之下,却能在某些山峦的轮廓、河流的走向,甚至云朵的形态中,发现一些不自然的转折和细小的符号。
“这是我家传的苏绣,也是我前世用来传递情报的方式。”阮鸢的指尖轻轻拂过绣面,“这些看似随意的针脚,其实都暗藏玄机。特定的图案组合,可以代表坐标、人名、甚至简短的指令。”她抬起眼,看向众人,眼神中带着一丝坚韧,“如果我们分散行动,或者需要秘密联络,这幅绣品可以成为我们的媒介。我会把它拆分成几部分,每人携带一块,关键时刻可以拼凑起来解读信息。”
她顿了顿,又从腰间抽出一枚细长的绣花针,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除了传递信息,这针,也能救人,或者……杀人。”话音未落,她手腕轻抖,那枚绣花针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悄无声息地射出,精准地钉在了十米开外墙壁上一只正在爬行的蟑螂身上,将其死死钉住,蟑螂甚至来不及挣扎。
众人皆是一惊。
阮鸢收回手,轻声道:“我练过一些远程穿刺的技巧,希望能派上用场。这一针一线,不只是家族的传承,从今往后,也是我们活下去的纽带。”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响起。
裴棠放下了手中的平板电脑,上面正显示着几个监控画面。
“我刚调试好最后一台改装无人机。”她的声音总是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冰冷,但此刻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她将平板转向众人,屏幕上的画面切换,是从高空俯瞰的城市夜景,镜头迅速拉近,锁定在一座戒备森严的通信塔上。
“这是我之前潜入通信塔顶端安装的广角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结合我截获的一些加密通讯,”裴棠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调出一段经过处理的录像,画面中,几辆军用卡车正秘密驶入一个隐蔽的地下入口,“敌人正在进行物资调动。根据他们的通讯频率和内容分析,他们计划在三天后,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病毒样本转运,目的地不明,但规模空前。”
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坚定:“这是一个机会。如果我们能提前设伏,截下这批样本,不仅能获得关键证据,甚至可能首接瘫痪他们后续的部分计划。”她看向林绛,然后是其他人,“我不是为了复仇才选择活下来。我活下来,是为了改变这一切。为了我们所有人,能真正地活下去。”
五人的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交汇,沉甸甸的信任与决绝在彼此眼中流淌。
过去种种的绝望与不甘,此刻都化作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地铁站外,夜色更浓。
一道瘦长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一个通风口悄然滑出,几个起落便融入了城市的阴影之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与此同时,在数百米外一座废弃高楼的顶端,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高倍望远镜,静静地注视着地铁站的入口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望远镜的镜片反射着远处霓虹的微光,显得诡秘而森寒。
地铁站深处,应急灯的光芒似乎又黯淡了几分,只有水滴声依旧固执地回响。
五人围坐的圈子更紧了些,压抑的沉默之后,新的议题即将浮出水面。
林绛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低沉而有力:“既然大家都有了觉悟和准备,那么接下来,我们该谈谈具体的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