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的脚步声混着金属摩擦声，像根细针正往众人耳膜里扎。
那声音尖锐又刺骨，像是有人用指甲划过铁皮屋顶，听得人头皮发麻。
林绛退到角落时，后腰抵上了地铁墙的水泥凸起，凉意透过薄衫渗进皮肤——这触感和前世被丧尸按在实验室地面时一模一样。
冷硬的墙面硌得她肋骨生疼，仿佛旧伤未愈又添新痕。
她喉间泛起腥甜，却稳稳抚过笔记本封皮内侧的实验数据，纸页粗糙的纹路刮擦指尖，带着记忆的温度。
“都散开。”裴棠的扳手在掌心转了个圈，金属碰撞声压过了心跳。
叮当一声，扳手稳稳落入她掌心，机油味随动作扩散开来，在潮湿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鼻。
苏棠的火苗在指尖跃动，映得她眼尾泛红：“我去堵左边岔道。”话音未落人己窜出去，黑色身影擦过阮鸢时，后者绣线轻颤，将苏棠后颈沾着的铁锈丝缠了个干净——这是她从前世养成的习惯，总忍不住替人收拾细碎。
那铁锈微带余温，还带着一丝血腥气，落在绣线上像一缕尘埃。
林绛借着顾昭终端的蓝光翻开笔记本。
泛黄纸页上的字迹是前世用钢笔蘸着血写的，当时她被丧尸啃断右手，但她知道这些数据关乎人类存亡，于是咬牙用左手在实验日志背面潦草记录：“黑潮病毒RNA链呈双螺旋结构，第17位碱基异常......”此刻怀里的“涅槃”资料被她摊在膝头，复印件上的基因序列在蓝光下泛着冷白，她的指尖从资料滑向笔记，又从笔记挪回资料，指甲盖在纸页上压出月牙形的痕。
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培养皿中蠕动的病毒，仿佛它们正从纸上爬出来。
“90%......”她低呼出声，尾音被通道里突然放大的脚步声截断。
前世实验室爆炸前最后一眼，她看见的就是这种双螺旋结构在培养皿里疯狂增殖，而此刻“涅槃”资料上的序列像面镜子，照出了同样的疯狂。
唯一不同的是资料里多了段加密代码，由0和1组成的字符串像条小蛇，在“病毒激活条件”一栏蜿蜒。
它在蓝光下微微闪烁，仿佛随时会游走而出。
“这段代码......”林绛把脸凑近纸页，鼻尖几乎要碰到字迹，呼吸拂过纸面，带来淡淡的铁锈味，“像是一把钥匙。”她想起前世临死前听见的对话——“X-05实验体失控了”，“快启动涅槃程序”——原来所谓的“涅槃”，根本不是什么幸存者基地的代号，而是病毒的......终极指令。
“顾昭！”裴棠的声音从隧道尽头传来，带着金属回响，像敲击空心管子般嗡嗡作响。
“你那终端能连控制室吗？”顾昭的镜片突然蒙上白雾，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终端，指节发白。
“能。”她应了一声，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碎砖，脆响在空荡的地铁站里炸开，惊得小雨缩进阮鸢怀里。
阮鸢轻拍着小女孩后背，余光瞥见通道口有银光一闪。
她弯腰捡起时，指腹被金属扣边缘划破，血珠渗出来，在乌鸦翅膀的纹路里洇成小红花——这是“夜鸦”的标志，和监控里那半枚徽章一模一样。
金属冰凉而锋利，带着某种熟悉的气息。
绣坊空间在她意识里轻轻震颤，她鬼使神差摸进空间，取出最细的月白绣线，将金属扣层层包裹，又撕下半截衣角，用绣针蘸着唾液写：“若无意加害，请留记号。”
“裴棠！”顾昭的声音突然拔高，惊得林绛手一抖，笔记本“啪”地合上。
顾昭站在控制室门口，终端屏幕的蓝光把她的脸照得发青：“加密邮件！发件人是‘清道夫’，内容说‘实验体X-05己转移至C区’......”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动，键盘敲击声如暴雨倾泻，“C区是咱们明天要去的物资储备地！”
林绛猛地站起来，笔记本“咚”地砸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时，瞥见苏棠正从左边岔道折返，裤脚沾着黑色液体——是特制燃料，她认得这种油膏，前世在基地见过，遇热就会爆燃。
那粘稠的质感让人不适，隐隐还有一丝焦糊味。
“我在岔道设了三个陷阱。”苏棠甩了甩手上的油布，火星在她指尖跳动，“要是那孙子跟来，够他喝一壶的。”她顿了顿，突然凑近阮鸢手里的小包，“这什么？”
“传信。”阮鸢将小包放在地铁口的消防箱上，用绣线系了个活扣，“如果他是来帮忙的，会回应。”
裴棠从隧道尽头钻出来，手里的闹钟“滴答”作响。
那声音清晰可闻，像是时间在缓缓流逝，每一声都压迫着神经。
她把闹钟挂在隧道壁的铁钩上，又扯了根细铁丝连到轨道上：“振动传感器。”她拍了拍闹钟外壳，金属撞击声让空气更显凝滞，“有人踩轨道超过三秒，这玩意儿就响。”小雨从阮鸢身后探出脑袋：“姐姐，要是坏人来了怎么办？”裴棠摸了摸她的头，指节上还沾着机油，带着铁锈与汗水混合的气味：“那咱们就……赌他是朋友。”
夜色渐深时，地铁站的应急灯开始频闪，忽明忽暗的光线投下摇晃的阴影，仿佛幽灵在角落窥视。
林绛靠在墙角打了个盹，迷迷糊糊间听见前世实验室的警报声，猛地惊醒时，额头撞在墙上，疼得她倒抽冷气。
顾昭还在鼓捣终端，键盘敲击声像下雨；阮鸢在补绣小雨破了的袖口，针脚细密得像蜘蛛网；苏棠蜷在椅子上，火苗在她掌心一明一灭，映得她睫毛投下晃动的影子；裴棠半蹲着调试闹钟，铁丝在轨道上绷得笔首。
“滴答——”
闹钟突然炸响。
裴棠几乎是扑过去按停了它，金属外壳被她捏得变了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众人同时屏息，连小雨都捂住了嘴。
通道里的黑暗像被撕开道口子，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月光从通风口漏下来，照出他眉骨处的旧疤。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与火药的味道，仿佛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他手里捏着一枚纽扣，玫瑰花瓣用金线绣得活灵活现——正是阮鸢包裹里那根月白绣线的颜色。
林绛的手指按在笔记本封皮上，能清晰摸到前世实验数据的凹凸。
她盯着那道身影，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任何线索从指缝溜走——但此刻，她选择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