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的荧光灯在头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像是某种不详的低语，回荡在潮湿的空气中。
林绛松开裴棠的手腕时，掌心还残留着治愈异能的温热度，那是一种仿佛阳光透过毛衣照进皮肤的暖意。
裴棠的伤口己经结出淡粉色的痂，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她扯了扯袖子盖住伤痕，动作轻柔却带着一丝掩饰的急促。
弯腰把那箱抗生素往老张脚边推了推：“老张叔，您再数一遍，别漏了。”
老张喉结动了动，布满老茧的手抚过纸箱上的封条，指尖传来粗糙的纸面触感，声音还有些发颤：“十五箱，二十箱……都对。”他抬头时，目光扫过缩在阮鸢怀里的小雨——那孩子从刚才就没说过话，睫毛沾着湿意，像只被雨打湿的雏鸟，瑟缩在温暖的怀抱中。
林绛弯腰捡起脚边散落的纸张，是从仓储中心档案室顺来的旧资料。
纸张边缘有些卷曲，摸上去带着岁月沉积的粗粝感。
泛黄的纸页上印着“2075年生物制药研究项目”的标题，字体略显褪色，却依旧清晰可辨。
她指尖划过“涅槃”两个字时突然顿住，瞳孔微微收缩，仿佛这个名字唤醒了某些不该被记起的记忆。
前世她作为生物研究员，在末世第三年接触过病毒样本，那些溃烂的细胞结构……和资料里描述的“涅槃制剂实验体排斥反应”竟有七分相似。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绛姐？”苏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许火药味般的干爽气息。
林绛抬头，看见她正把小雨的外套拉链往上提了提，发梢还沾着没完全熄灭的火星，散发出淡淡的焦香。
那是火焰异能留下的余韵。
苏棠指节抵着下巴想了想，歪头道：“刚才那辆黑车……我去路口转转，看看是不是还盯着咱们。”她冲小雨挤了挤眼睛，“小雨陪姐姐买糖吃好不好？”
小雨攥着阮鸢的衣角，沉默着点了点头。
她的小手冰凉，带着不安的颤抖。
阮鸢轻轻拍了拍她后背，绣绷上的丝线在掌心绕了两圈——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丝线摩擦的细微声响，如同心跳的节奏。
林绛注意到她的指节泛白，却只说：“小心热成像，把外套帽子戴上。”
苏棠应了一声，拽着小雨的手往地铁站出口走。
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格外清晰，像是敲击在每个人心头。
她的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经过顾昭身边时踢了踢对方的鞋跟：“顾学霸，帮我盯着终端？要是有动静……”
“知道。”顾昭头也不抬，指尖在老张递来的网络终端上快速敲击。
键盘敲击声清脆而密集，屏幕闪烁着幽蓝的光，正破解着那辆黑车的车牌号。
林绛瞥见她眉心拧成个小疙瘩，知道是遇到了麻烦——末世后网络系统混乱，能追踪到有效信息才怪。
阮鸢在小雨身边蹲下，绣坊空间里飘出淡淡艾草香，混合着丝线与织物的气息。
她取出一块月白色丝绸，银针在指尖翻飞，不过片刻就缝出个巴掌大的香囊，塞了把晒干的合欢花进去：“这是鸢姐姐缝的护身符，小雨戴着，坏人就找不到啦。”
小雨低头盯着香囊，绣工细腻的并蒂莲在丝绸上舒展，花瓣边缘的金线在灯光下微微闪亮。
她忽然开口：“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他说要抓‘特殊的人’。”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整间地铁站的空气都凝住了。
林绛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纸料，纸张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枯叶踩碎的声音。
阮鸢的手在半空顿了顿，转而轻轻摸了摸小雨的发顶：“小雨见过他？”
“在仓储中心后面。”小雨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他指着我对清道夫说‘这个可能有用’……”
裴棠的声音突然从地铁站外传来：“都过来看！”她扛着半块监控塔的外壳走进来，额角还沾着铁锈，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闷响如雷，“这破玩意儿修好了，能调几个小时前的画面。”
众人围过去时，监控屏幕正闪烁着雪花点，伴随着“滋啦滋啦”的杂音，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的呼吸。
裴棠用螺丝刀敲了敲外壳，画面突然清晰——那辆黑色越野车停在路口，副驾驶车窗映出半枚徽章，虽然模糊，但展开的乌鸦翅膀轮廓却格外清晰。
“乌鸦……是‘夜鸦’？”林绛低声道，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脸。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在空气中激起涟漪般的寒意。
苏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捏着块焦黑的碎片：“广告牌后面有监听装置，我烧了。”她把碎片往桌上一扔，火星“滋啦”一声熄灭在金属表面，“他们盯了咱们至少三小时。”
顾昭突然“啪”地合上终端，屏幕蓝光在她镜片上投下阴影：“车牌号登记的安保公司五年前就注销了，但系统日志显示三天前还有登录记录……”她抬头时眼神发亮，声音里透着一种冷静的兴奋，“刚好是咱们重生的那天。”
林绛感觉后颈泛起凉意，就像有一只冰冷的手贴着脊椎缓缓爬行。
前世她死在2090年，那时“夜鸦”还只是个传说，没想到重生后的第三天就撞上了。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资料，“涅槃”两个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如果病毒真的是人为制造，那“夜鸦”……
“咚。”
一声极轻的脚步声从地铁通道深处传来，像是皮鞋底擦过水泥地的轻响。
众人同时屏息，裴棠己经抄起手边的扳手，苏棠指尖腾起小火苗，林绛把资料往怀里又拢了拢。
阮鸢的绣线突然绷紧，像根无形的弦。
她指向通道黑暗处：“有人来了。”
林绛退到角落，从空间里摸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封皮内侧贴着前世的实验数据，和此刻怀里的“涅槃”资料重叠在一起。
她翻开第一页，钢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有些真相，或许从重生那天就注定要被揭开。
通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若有若无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某种机械装置在运转。
林绛握紧笔记本，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任何线索从指缝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