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阮知道需要季赭处理的事情不少,她识相地离开书房,给他们腾出空间。
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转圈圈,想到什么后迈步往外青玄宫走。
与前几次一样,她前脚踏出门,后脚就有侍卫跟上她。
小桃、小橘跟上桑阮。
“公主殿下,你要去哪里呀?”
桑阮观察着每座外观相像的宫殿,“冷宫。”
……
季赭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后,脸上的笑容不见,手指拨弄着棋子等安将军过来。
在这个关头过来,多半是来找他商讨钦州一事。
安将军豪阔地迈着步子,从外而来,身上的金甲未脱下,足以看出他是从外赶来大朔皇宫的。
他拱手道:“三皇子殿下。”
季赭推了推手侧的棋筒,拂袖修长的手指捏出一颗黑棋落在棋盘上。
“坐。”
安将军与季赭相对而坐,两指夹出白棋精准落盘。
二人安静地下棋,一来一往。
印着精美蓝色青花图案的茶杯杯盖耷拉在杯口,水汽从缝隙中钻出,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茶香。
风吹进,将水汽吹散开来。
棋盘上有了小半盘棋后,季赭抬杯抿了一口茶水才问。
“安将军,有话首说。”
黑棋啪嗒一声再次落下。
安将军不遮掩道:“大皇子结合余党在钦州一片,蓄意引起动乱,有集结各方之势攻回内京之势。”
拥护季序知的人不少,得到这个消息对季赭来说是意料之中。
季赭:“安将军是聪明人,应该知晓要如何做。”
安将军赤胆忠心,追随着老皇帝,兢兢业业在外带兵打仗,朝中政事了解甚少。
宫中动乱消息传出,他了解一二。
安将军拈着白色棋子,盯着错综复杂的局面,棋路诡异莫测,处处皆是陷阱。
喜爱钻研棋术的他怎会不知如何取胜,可偏偏最后一子落下偏离生线,走了死路。
季赭眉头松动,“不悔?”
安将军:“落子无悔,臣愿跟随殿下。”
安将军端得清轻重,朱家满族如何落得抄斩地步,他知晓,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些年即便战功赫赫,他也未曾回到内京,将掌管大兵的兵符上交,举家镇守边关,刻意削弱自己家族的势力。
臣权过大,君疑真心,扣叛乱之罪,斩之,以绝后患。
朱家满族没落,不过于此。
面前这位皇子是朱家遗孤,有朱家党派的余势,如今朝中政权掌握他手里,跟随他倒是一条明路。
满盘棋子都是季赭在试探的伎俩,现下只要他执黑棋落下,这盘棋便赢了。
只是他己知晓安将军之心,胜负无需再分,黑棋被他扔回了棋筒。
“安将军,剿灭钦州余党,归顺者纳入安家军。反之,杀。”
安将军抱拳半跪道:“是。臣定会助殿下登上高位。”
季赭冷隽的面容上噙着一抹讥笑,“看不上。”
安将军道:“殿下大势所趋,高位必然是殿下的。”
季赭对那位子嗤之以鼻。
他能当个好皇帝?说出去鬼都不信。
这些天若不是他有意隐忍,招惹他的朝臣早被他全杀了。
季赭从不求高位,朱家满门忠心,为其沉冤昭雪是他最开始的目标。
“季室旁系,本皇子倒是有了人选。”
安将军震惊,他本以为是流落在外的皇子野心过大,费尽心思颠覆皇室,为的是登上万人朝拜之位。
将皇位拱手让人……
他这把老骨头还是肤浅了。
该探出的己探出,自然谈话不必再进行下去。
最后,季赭留了一语:“钦州之事需安将军全力以赴,待朝中局势稳定,本皇子亲自前往剿杀叛乱余孽。”
他掀起的风波,自是他收尾。
殿中沉闷,气流压抑了很多。
季赭起身拂袖离去。
留得安将军看着那具身影沉思。
季赭将青玄宫内外找遍,没见到桑阮,以为她去膳房继续钻研吃食了,膳房都寻了一圈都未见到她。
他叫来殿内看守的侍卫。
“阮阮呢?”
侍卫拱手道:“殿下,桑氏公主去冷宫了。”
季赭眸底闪过厉色。
冷宫?
那地方破烂的很,去那个地方干什么?
想到那个破败荒凉的地方。
季赭浑身发抖。
他按住眉心,试图抛去脑中浮现的各种画面,
残破的记忆如琉璃片戳刺着脑袋,使他头痛难忍。
他恢复片刻神智后,抬步朝西南方向走。
一座破烂的宫殿罢了,孩童的他羸弱到逃不出那矮墙。
困在暗冷潮湿的破屋中,数着日子过。
桑阮命跟着她的人全在冷宫外等着她,她一人进去。
不愧称之为冷宫。
宫殿位置偏僻,背光。
天光大亮,炎日高挂。
里面竟显得暗。
踏进来那刻,桑阮站在门口缓了一会儿,调节好视线才继续往里走。
冷宫敞阔,大的让人发怵。
院子种了几棵大树,由于大火灼烧的缘故,己经烧成了枯黑树干,张牙舞爪地伸着枝干像恶鬼索命。
宫殿己经倒塌,陈年霉臭伴着尘灰味交杂,并不好闻。
桑阮差点将早饭吐了出来。
细看坍塌的瓦片上有绿草长着,从另一座宫殿攀进来藤蔓缠绕着瓦片立在这堆废墟之上,如蛇吐着蛇信子,蜷住身体占领自己的领地。
越往里走越瘆人。
或是里面湿气太重,桑阮连打了几个喷嚏。
能烧的都烧了,看不出任何生存过的痕迹。
桑阮看着烧黑的树,从前往后数着,根据自己探知到的季赭的记忆,在一棵树下蹲了下来。
阳阳的墓在这儿。
用手探着爬满青苔和草的泥土,摸到了一处凹起的位置。
应该是这里没错。
“小狗乖乖呀,有幸以旁人视角见证了你和季赭的相处,谢谢你陪他度过了两年的孤独时光。”
想象着阳阳的样貌,狗毛柔顺,肯定和希希的一样好摸。
蹲在地上对着小土堆看了不知道多久。
她的脚发麻感传至全身,她扶着旁边的树才慢慢站了起来。
墙头长满了草。
桑阮看着墙,那时的小团子季赭并不会武功,爬上去多危险啊。
“阮阮。”
季赭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桑阮回眸,粲然一笑:“阿愠,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