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的啼叫刺破五更天的寂静时,张涛正蜷缩在冷宫漏风的窗台下。掌心的傲慢罪印还残留着灼烫感,那股涌入血脉的力量像烧红的铁水,此刻仍在经脉里隐隐翻涌。青铜鼎震动时扬起的尘灰还悬浮在空气中,与墙角腐烂棉絮的霉味绞成一团,呛得他喉咙发痒。
「得找个东西把罪印藏好。」他摸着怀里冰凉的玄铁印章,指腹蹭过凤凰雕刻的翎羽,那红宝石眼珠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妖异的红光。系统提示音还在脑海里盘旋:「七罪印共鸣将引动血契反噬」,这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看向破败殿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
就在这时,廊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绣鞋碾过积雪的声响。张涛猛地屏住呼吸,反手摸向背后半块砖头 —— 这是他昨晚从塌了一半的炕沿抠下来的。月光从窗棂缝隙漏进来,在地面投下蛛网似的光影,只见一道素色身影停在殿门外,宽大的宫装袖子被穿堂风鼓起,像一只收拢翅膀的白鹤。
「咳咳。」来人轻咳两声,声音清冽如冰泉击石,「听闻冷宫内新来了位犯官,可是伤了喉咙?」
张涛眯起眼,借着月光看清来人面容 —— 柳叶眉,杏核眼,鼻尖缀着颗若隐若现的美人痣,正是前日在青铜鼎旁见过的司药房女官苏若雪。只是此刻她卸下了药箱,鬓边只插一支素银簪子,倒比那日多了几分温婉,少了些疏离。
「我是苏若雪,司药房当值。」她走近两步,裙摆扫过地面碎瓷片发出清脆声响,「方才听巡逻侍卫说,你这儿好几日没出声了。」说话间,她己从袖中掏出个巴掌大的青花药瓶,拔开塞子便有股甘苦药香飘来,「这是清咽利喉的蜜丸,含化了试试。」
药丸滚落在张涛掌心时还是温热的。他盯着那团乌黑药泥,想起穿越前看的宫斗剧里下毒的桥段,指尖不由微微发颤。苏若雪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轻笑一声:「怎么,怕我害你?这药我自己也常吃的。」说着便从瓶里又倒出一颗,当着他的面塞进自己嘴里。
药香混着淡淡的兰花气息涌来,张涛鬼使神差地将药丸含进舌下。那药竟入口即化,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多日的干涩。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正要道谢,突然觉得胸口猛地一热!
「嗡 ——」
掌心的傲慢罪印突然发出低鸣,暗红色的光芒透过衣衫渗出来,在胸前勾勒出凤凰展翅的虚影。几乎是同时,苏若雪胸前衣襟下也泛起同样的红光,两道光芒在空中交织缠绕,形成一道旋转的光涡。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袖中滑落一支银簪,簪头镶嵌的红宝石正与罪印遥相呼应。
「你……」张涛失声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哑疾竟好了,「你身上也有罪印?」
苏若雪脸色煞白,伸手按住胸口起伏的衣襟,发丝被光涡卷起的气流吹得凌乱:「不是罪印,是……」她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向张涛,「我是前朝昭华公主,身上流着开国皇帝的血脉。方才你体内的帝王血脉被罪印激活,与我产生了共鸣。」
夜风突然加剧,吹得殿梁上的蛛网哗啦作响。张涛盯着苏若雪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突然想起系统提过的血契诅咒 —— 大楚王朝每代帝王临终前,都会将一丝魂魄封入罪印,以血脉为引镇压上古魔神。而前朝覆灭时,昭华公主本应殉国,却被暗中保护的老臣用禁术锁了血脉,困在这深宫里。
「我找了十年。」苏若雪的声音低了下去,指尖无意识地着银簪,「找破解血契的方法,也找能唤醒帝王血脉的人。」她抬起头时,眼中己燃起灼灼火光,「方才的共鸣告诉我,你就是天命之人。」
张涛的心猛地一跳。他看着苏若雪眼中毫不掩饰的期待,又想起系统发布的七日死限,突然觉得这深宫比他想象的更复杂。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瓦当碎裂的轻响,两人同时噤声 —— 窗纸上映出两个晃动的黑影,正是东厂特有的飞鱼服轮廓。
「快!从后窗走!」苏若雪拽着张涛就往偏殿跑,裙摆扫过墙角破柜时,里面滚落半坛发霉的点心。两人刚翻出坍塌的后墙,就听见殿内传来刘忠贤尖利的嗓音:「给我搜!敢藏罪印的杂种,老夫要活剐了他!」
紫禁城的宫墙在月光下像条沉睡的巨蟒,张涛跟着苏若雪在夹道里狂奔,鞋底踩过结冰的积水,发出咯吱声响。她带他钻进一处废弃的御膳房,从灶台底下拖出个油纸包:「换上这个。」
粗布太监服还带着潮味,张涛换衣服时,瞥见苏若雪从发髻里取出一枚白玉令牌,牌面上刻着朵残缺的莲花。「这是当年老臣给我的信物,」她将令牌塞进张涛手里,「持有它,能在宫里部分禁地通行。」
令牌触手生温,张涛突然想起系统提示的「帝王心术」,试着将一丝意念注入令牌。下一秒,令牌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纹路,组成一幅皇宫暗道分布图。苏若雪见状惊呼:「这是…… 天机阁的星图密语!你怎么会……」
「说来话长。」张涛赶紧收起令牌,透过灶台缝隙看见东厂房子的灯笼光正朝这边晃来,「我们得找个安全地方商议。」
苏若雪沉吟片刻,指向膳房西北角:「那里有个冰窖,夏天存果蔬用的,现在应该没人。」两人猫着腰挪到冰窖口,掀开沉重的木盖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我先下去探路。」苏若雪解下腰间的火折子,刚要点燃,突然抓住张涛的手腕 —— 冰窖底部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像是有人在下面拨动机关。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屏住呼吸,只听见下面传来模糊的对话:
「…… 刘督主说了,那小子身上有罪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方才那女的是前朝公主,动了她怕惹来麻烦……」
「麻烦?等督主拿到七罪印,这天下还有谁能管他?」
话音未落,一束火把光突然照上来,张涛眼疾手快地拉着苏若雪躲到木盖后面。只听下面的人骂骂咧咧:「妈的,人呢?肯定是跑了!搜!给我把这鬼地方翻过来!」
两人贴着冰冷的墙壁往后缩,张涛能闻到苏若雪发间淡淡的兰花香气,混杂着冰窖里的土腥味。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就在这时,他腰间的罪印突然又开始发烫,眼前浮现出系统面板:「检测到附近有『贪婪罪印』反应,距离约三百米。」
「贪婪罪印?」张涛压低声音,「苏姑娘,你知道宫里哪里藏着宝贝吗?」
苏若雪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珍宝阁!先帝晚年喜欢收集奇珍异宝,都存在那里。不过……」她皱起眉,「珍宝阁在太液池西岸,守卫比禁军统领的府邸还严。」
火把光越来越近,照亮了冰窖壁上结的冰棱。张涛看着苏若雪被火光映红的侧脸,突然想起她方才说的「十年寻找」。一个前朝公主,在仇人眼皮底下活了十年,这份隐忍让他心头一震。「我们去珍宝阁。」他握紧拳头,「罪印共鸣能帮我们定位,再难也要试试。」
苏若雪看着他眼中的坚定,突然笑了:「好。不过得先甩掉尾巴。」她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些淡黄色粉末撒在木盖边缘,「这是『迷踪香』,能扰乱追踪者的嗅觉。」
两人趁东厂番子在冰窖深处搜索时,悄悄从通风口爬了出去。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细碎的雪花落在张涛发间,很快就化成水珠。苏若雪带着他七拐八绕,走进一条堆满落叶的夹道,突然停在一堵爬满藤蔓的宫墙前。
「看到那块青色砖了吗?」她指着墙根第三块砖,「按下去。」
张涛依言照做,只听「咔哒」一声,墙面上竟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门后是条向下延伸的石阶,霉味比冷宫里还重。「这是当年修建紫禁城时留的备用通道,」苏若雪点燃火折子,「首通太液池底。」
石阶湿滑,张涛走得小心翼翼,鞋底好几次差点打滑。走到一半时,他突然听见头顶传来水声,像是有人在上面划船。苏若雪示意他噤声,两人贴着石壁等了片刻,果然听见上面传来侍卫的对话:
「刘督主有令,封锁太液池周边,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可是头儿,这天寒地冻的,谁会往水里钻啊?」
「少废话!那两个杂种狡猾得很,给我仔细搜!」
脚步声渐渐远去,张涛这才松了口气,却发现苏若雪的脸色异常苍白。「怎么了?」他连忙问道。
她指了指石阶尽头的水面,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太液池底…… 有当年殉国的禁军骸骨。」火光映在水面上,果然能看到水下漂浮的白骨骷髅,头盔上的红缨早己褪色,却仍像凝固的血滴。
张涛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那些沉睡在水底的英魂,突然明白苏若雪为何十分隐忍 —— 这深宫里每一寸土地,都浸着前朝的血。「我们会为他们报仇的。」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
苏若雪抬起头,眼中有水光闪动,却很快被她逼了回去。「过了这片水域,就是珍宝阁的地基。」她深吸一口气,将火折子插在石缝里,「跟紧我,水下有暗流。」
两人脱了外衣,只穿着单衣踏入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张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苏若雪却像条鱼似的游在前面,乌黑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像一团墨色的云。游到水中央时,他突然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低头一看,竟是一具骸骨的手骨!
别慌!」苏若雪及时游过来,用银簪撬开手骨,「他们只是卡住了。」她的指尖在水中泛着青白,却仍保持着镇定。张涛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前朝公主远比他想象的更坚强。
终于游到对岸,两人躲在珍宝阁地基的石柱后面喘息。张涛透过石缝往上看,只见珍宝阁飞檐上挂着的琉璃灯在风雪中摇曳,照亮了阁外巡逻的金吾卫 —— 他们穿着明光铠,手持长戟,每走一步都发出沉重的金属碰撞声。
「守卫比我想的还多。」苏若雪拧着头发上的水,眉头紧锁,「硬闯肯定不行。」
张涛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启动洞察之眼。眼前的景象瞬间改变,珍宝阁的墙体在他眼中变得透明,能看到里面层层叠叠的货架,以及…… 在最顶层中央,一枚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印章!那印章雕刻着饕餮纹饰,口中衔着一枚夜明珠,正是系统提示的「贪婪罪印」。
「罪印在顶楼,」张涛睁开眼,指着珍宝阁最高处的鎏金宝顶,「但周围有结界,肉眼看不见。」他顿了顿,想起系统提过的「帝王心术」,「或许我能试着干扰守卫的心智。」
苏若雪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帝王心术还没完全觉醒,太冒险了。」
「没时间犹豫了。」张涛看着越来越密集的雪花,想起系统的死亡倒计时,「你在这里接应,我去引开守卫。」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白玉令牌,注入意念后朝相反方向扔去,令牌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正好落在远处的假山上。
「什么人?」金吾卫立刻被吸引过去。张涛趁机绕到珍宝阁侧面,看准一根垂落的紫藤萝,咬紧牙关往上爬。藤蔓上的尖刺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滴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凄艳的红花。
快爬到顶楼窗口时,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破空声 —— 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耳边飞过,钉进窗棂发出「笃」的一声。张涛心中一惊,回头看见刘忠贤站在不远处的廊下,手里握着一张漆黑的硬弓,面罩下的眼睛闪烁着阴鸷的光芒。
「小杂种,果然是你!」刘忠贤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把罪印交出来,老夫给你个全尸!」
风雪更大了,吹得张涛几乎睁不开眼。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窗台,又看看下方围上来的金吾卫,心中闪过一丝绝望。就在这时,苏若雪的声音突然从下方传来:「张涛!接着!」
一枚闪着寒光的银簪破空而来,正好落在张涛手中。他瞬间明白过来,将银簪插入窗台缝隙,借力一荡,竟从狭小的窗口钻了进去!
珍宝阁内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珍珠翡翠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幽光。张涛顾不上多看,径首冲向顶楼。那枚贪婪罪印果然悬浮在半空中,周围环绕着金色的光晕。他伸手去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手指上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哈哈哈!没那么容易拿到!」刘忠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手里把玩着一枚黑色的令牌,「这珍宝阁的结界,只有皇家血脉才能破解。可惜啊,你的血脉还没完全觉醒……」
话音未落,苏若雪突然从暗处冲出来,将手中的白玉令牌按在张涛掌心:「用我的血脉!」
两股力量在令牌中交汇,张涛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掌心涌遍全身,眼前的结界瞬间像玻璃般碎裂。他趁机抓住贪婪罪印,只听「嗡」的一声,两枚罪印在他手中共鸣,发出耀眼的光芒。
刘忠贤见状目眦欲裂,挥袖射出数枚毒针:「找死!」
千钧一发之际,张涛下意识地将两枚罪印护在胸前。罪印光芒大盛,形成一道光盾,将毒针尽数弹开。与此同时,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成功激活两枚罪印,血契诅咒剩余时间:五日。检测到附近有『暴怒罪印』反应……」
「走!」苏若雪拽着他冲向密道,身后传来刘忠贤气急败坏的咆哮。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出珍宝阁,消失在风雪弥漫的宫墙深处。而在他们身后,刘忠贤握紧了拳头,面罩下的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跑吧,跑得越远,老夫抓起来才越有意思……」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掩盖了他们的足迹。张涛握着两枚发烫的罪印,看着身边同样气喘吁吁的苏若雪,突然觉得这深宫里的风雪,似乎也没那么冷了。只是他不知道,下一枚罪印的所在地,又藏着怎样的危险与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