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嫂泼的那滩脏水,像一块恶心的膏药,糊在走廊中央,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进出的邻居无不皱眉绕行,低声抱怨。
苏晚站在门口,看着那滩污水,再看看对面门缝后那双得意洋洋的眼睛,一股邪火首冲脑门。但她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硬刚?泼妇骂街?那只会拉低自己,正中王嫂下怀。
她垂下眼睫,脸上迅速换回那副茫然又怯懦的表情,甚至带着点被惊吓到的苍白。她没像王嫂预想的那样跳脚骂人或者找李大姐告状,而是默默地转身回屋。
片刻后,她端着一个破旧的搪瓷盆出来,盆里装着半盆她早上扫出来的、还混杂着一些炉灰的垃圾。她低着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步一步挪到那滩脏水旁。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小心翼翼地将盆里的垃圾和炉灰,均匀地倾倒覆盖在脏水上!
湿漉漉的垃圾和干燥的炉灰混合,瞬间将污水吸附、掩盖了大半,刺鼻的气味也减轻了不少。做完这一切,她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松了口气,又用扫帚将边缘扫了扫,尽量弄平整些。整个过程,她动作缓慢,带着一种逆来顺受的笨拙和隐忍,一声不吭。
走廊里几个看热闹的邻居都愣住了。王嫂在门缝后也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反应?不哭不闹不上吊,就这么…就这么用垃圾盖上了?这苏晚,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苏晚端着空盆,低着头,快步走回自己家,“咔哒”一声关上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脸上那副怯懦的表情瞬间消失,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示弱?行。忍气吞声?也可以。但想让她吃哑巴亏?没门!这招“以污治污”,既解决了问题,又无声地扇了王嫂一个耳光——看,你泼的脏水,也就配和垃圾堆在一起!
果然,这无声的反击比吵闹更有力。走廊里的邻居看着那摊被垃圾覆盖的污迹,再想想苏晚刚才那副忍气吞声、默默收拾烂摊子的可怜样,看向王嫂家的眼神都带上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烦。
“什么人啊!真缺德!”
“就是!欺负新来的老实人!”
“苏家妹子够能忍的了,要是我,早跟她干起来了!”
“哼,懒婆娘一个!自家门口脏成那样也不收拾,还有脸给别人泼脏水!”
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王嫂耳朵里。她气得浑身发抖,“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在屋里摔摔打打,指桑骂槐。
苏晚在门内听着外面的动静,面无表情。她走到旧木柜前,拿出那个装着针线碎布的小罐头盒。几天下来,她不仅改好了顾铮的旧军裤和一件绒衣(改得更合身利落),还用碎布头给自己拼拼凑凑改了一件贴身的棉背心,虽然针脚细密,但布料花花绿绿,看起来着实有些……寒酸滑稽。
她毫不在意地穿上那件花花绿绿的棉背心,外面套上宽大的旧棉袄。很好,保暖,且足够“土”,足够“邋遢”。然后,她搬着小马扎,再次坐到了门口走廊里。这次,她没拿针线,而是揣着手,缩着脖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目养神。一副“我就是懒,就是没精神,就是不爱动弹”的颓废模样。
阳光懒洋洋地照在她身上。路过的邻居看到她这副“葛优瘫”的架势,有人摇头,有人撇嘴,也有人露出“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
“瞧见没?又坐那儿‘挺尸’呢!”
“啧啧,顾团长那么忙,家里摊上这么个懒婆娘,真是……”
“可不是嘛!除了会改两件破衣服,啥也不干!连个饭都做不好,整天清汤寡水的!”
“听说在老家名声就不好,好吃懒做……”
各种议论,像风一样吹过走廊,钻进苏晚的耳朵里。她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真的睡着了。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醒着。
懒媳妇?邋遢?好吃懒做?行,这名声,她认了!不仅认,她还要把它坐实!王嫂不是想看她出丑吗?她就丑给她看!那些“模范军嫂”的标准?让她们去模范吧!她苏晚,就是要当这大院里最格格不入、最“扶不上墙”的那只“鹌鹑”!降低所有人的期待,才能为自己和肚子里的小东西,赢得一丝喘息的空间。
她甚至故意在有人路过时,发出一点小小的、不舒服的呻吟,然后更加“虚弱”地往墙上靠了靠。看,她不是懒,她是“身体不好”,是“闻着食堂味儿就吐”,是“没办法”!
闭着眼睛,感受着冬日下午稀薄的暖意,苏晚心底一片冰凉的平静。扮猪吃老虎,这“猪”的角色,她演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至于那偶尔从门缝里射出来的、属于顾铮的、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探究的锐利目光?她选择彻底无视。爱看就看吧,反正她就是个“没出息”的懒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