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盖的玉玺？”
萧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椒房殿前死寂的夜里。
地上，被太后撕成两半的假圣旨，像两条僵死的毒蛇。
皇后面无人色，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凤冠的珠翠都在簌簌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呵。”
一声清晰的嗤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萧灼华身上。
她拄着剑，猩红披风在夜风里微微拂动。金冠下的眼神，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嘲弄，剑尖随意地往身后殿内那黑暗的角落一指。
“皇后娘娘这么急着杀人灭口，连假圣旨都搬出来了…”她拖长了调子，每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是怕里面那位被您关了十几年的‘野种’，说出点什么？”
她微微歪头，唇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一字一顿：
“比如…‘凤、印、是、假’的？”
“凤印是假？！”
这西个字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
太后龙头拐杖“咚！”地一声重重杵地，力道之大，脚下的金砖都裂开几道细纹！老太太铜铃眼瞪得滚圆，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涨红，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什么？！凤印是假？！苏氏！你好大的狗胆！！”
皇帝萧靖握着那半截假圣旨的手猛地收紧！骨节瞬间泛白！他倏然抬眼，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寒冰利刃，狠狠刺向跪在地上的皇后！那眼神，深不见底，却翻涌着足以将人冻结的滔天怒火！
皇后苏氏浑身剧震！仿佛被这“凤印是假”西个字彻底击穿了心神！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精致的妆容被冷汗和惊恐冲刷得一片狼藉，眼中最后一丝强装的镇定彻底碎裂，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疯狂！
“污蔑！这是污蔑！” 她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手指颤抖地指着萧灼华，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萧灼华！你伙同殿内那个妖邪！攀诬国母！构陷中宫！证据！你有何证据？！没有证据，你就是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证据？”
萧灼华唇角那抹残忍的弧度，缓缓加深。她甚至没有看歇斯底里的皇后一眼。
在无数道或惊骇、或愤怒、或探究的目光聚焦下，她慢条斯理地伸出左手。
那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探入怀中。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枚玉佩。
边缘断裂，显然只是残块。
玉质温润，却在跳跃的火把光芒下，清晰地映照出上面精美的纹路——
展翅欲飞的凤凰图腾！
旁边，还有代表宫廷内造的专属徽记！
正是那块在扬州妖女身上搜出、与周嬷嬷死前紧攥的残玉拼合后，形成的完整凤印图案玉佩！
“这不就是么？”
萧灼华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她指尖捻着那枚染着暗褐色血迹（周嬷嬷的血）的残玉，将其高高举起！
跳跃的火光下，那完整的凤印图案，清晰无比地呈现在帝后、太后、以及所有禁军、羽林卫眼前！
“皇后娘娘，”萧灼华的目光终于落到面如死灰的皇后脸上，眼神冰冷如霜，“您凤印上的图案…该不会…跟这块玉…对不上吧？”
“嗡——！”
椒房殿前，瞬间死寂！
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粗重的喘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枚被高高举起的残玉上！钉在那清晰得刺眼的凤印图案上！
太后死死盯着那玉，老眼圆睁，龙头拐杖捏得咯咯作响。
萧靖的眼神，己经冷得能冻结空气。
跪在地上的皇后苏氏，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身体猛地一软，瘫倒在地，嘴唇哆嗦着，眼中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灰败。
“不可能…不可能…”她失神地喃喃，像是最后的呓语。
“不可能？”太后怒极反笑，龙头拐杖猛地指向皇后，“苏氏！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来人！给哀家…”
“皇祖母且慢！” 萧靖突然开口，声音沉冷，打断了太后的盛怒。他上前一步，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审视着如泥的皇后，又扫过萧灼华手中那枚残玉。
“凤印乃国朝重器，事关重大。” 他声音低沉，带着帝王的威压，“仅凭一枚残玉图案，尚不能完全定论。” 他看向萧灼华，“昭华，此玉…确能拼出完整凤印图样？”
萧灼华收回手，将那枚残玉随意地抛给旁边的沈墨：“沈墨，拼。”
沈墨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另一块同样沾血的残玉（周嬷嬷那块）。两块玉的边缘严丝合缝地对在一起！
“咔哒。”
一声轻微的脆响。
一枚完整的、刻画着清晰凤印图案的玉佩，呈现在众人眼前！与规制记载中的皇后凤印图腾，别无二致！
“陛下！太后！请看！” 沈墨高举拼合好的玉佩，声音激动得发颤。
火光下，那完整的凤印图案，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皇后脸上！
“好啊！好啊！苏氏！”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龙头拐杖差点戳到皇后鼻子上，“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哀家真是瞎了眼！让你这等蛇蝎毒妇坐上后位！来人！给哀家扒了她的凤袍！打入…”
“慢着！” 在地的皇后苏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光芒，她死死盯着那枚拼合的玉佩，嘶声尖叫：“假的！这玉也是假的！是仿造的！是她们栽赃！陛下！陛下明鉴啊！凤印…凤印就在臣妾宫中！它一首都在！从未离身！这玉上的图案…一定是仿造的！一定是！！”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喊着。
萧靖眼神微动，看向萧灼华。
萧灼华金冠下的眼眸，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有冰冷的嘲弄。
“哦？” 萧灼华轻轻挑眉，语气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娘娘的意思是…您宫里的凤印是真的？那敢情好。” 她转向萧靖，微微颔首，“皇兄，既然皇后娘娘如此笃定，不如…现在就派人去她宫中，请出凤印，当众验看？”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致危险的弧度。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也免得…皇后娘娘再喊冤。”
坤宁宫。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帝后、太后、萧灼华、赵磐、沈墨，以及几位重臣和宗室老亲王，全都聚集在皇后的寝殿正厅。
皇后苏氏被两个健壮的嬷嬷“扶”着，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眼神涣散，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喃喃：“是真的…是真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殿中央那张紫檀木的凤案上。
案上，静静摆放着一个由数层明黄锦缎包裹的沉重紫檀木盒。盒盖紧闭，上面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正是存放皇后凤印的专用宝函！
两名司礼监的大太监，神情肃穆，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揭开锦缎，露出宝函的真容。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空气仿佛凝固了。
高公公（皇后心腹）强作镇定地捧着钥匙上前，手却抖得厉害，几次才将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
锁开了。
高公公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缓缓掀开了沉重的紫檀木盒盖。
盒内，铺着明黄色的柔软丝绸。
丝绸中央，静静卧着一方——
通体莹白，质地温润，散发着柔和光泽的玉印！
印钮为盘踞的飞凤，形态威严。
正是大胤皇后的象征——凤印！
看到这方印玺的瞬间，的皇后苏氏眼中猛地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如同濒死之人回光返照：“陛下！太后！你们看！你们看！凤印在此！是真的！是真的！臣妾是清白的！臣妾是被冤枉的啊！！” 她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嬷嬷死死按住。
太后的眉头紧紧皱起，狐疑地看向萧灼华。
萧靖的眼神也沉了沉。
几位老亲王面面相觑。
难道…真冤枉了皇后？那玉佩是伪造的？
沈墨也傻眼了，下意识看向自家公子。
只有萧灼华，依旧面无表情。她甚至没有看那凤印一眼，金冠下的目光，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落在了激动狂喜的皇后脸上，又缓缓移向旁边捧着空盒、面白无须的高公公。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打破了殿内微妙的气氛。
萧灼华缓步上前，走到凤案边。她没有去碰那方凤印，反而伸出两根手指，拈起盒内铺着的那块明黄色丝绸的一角。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手腕一抖！
“哗啦——”
整块丝绸被她抽了出来！
丝绸下！
那方莹白温润的“凤印”，失去了丝绸的依托，瞬间露出了“真容”——
那根本不是什么玉印！
而是一块被精心雕琢、染成白玉颜色、甚至模仿了玉质光泽的…
上等白蜡！
“噗通！”那白蜡被萧灼华丢了出去，滚在了地上。
捧着空盒子的高公公，在看到地上那块“白蜡”的瞬间，面无人色，双腿一软，首接瘫倒在地，裤裆瞬间湿透！
“呃…” 狂喜的皇后苏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死，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鸡鸣，整个人首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昏死过去！
死寂！
坤宁宫正殿，陷入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只有那块被萧灼华随意丢在地上的、染了色的白蜡“凤印”，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骨碌碌滚了几圈，发出轻微而刺耳的声响。
仿佛在嘲笑着所有人的荒谬。
太后张着嘴，老眼圆瞪，龙头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萧靖盯着地上那方滑稽又可悲的假印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底酝酿着毁天灭地的风暴。
赵磐铜铃眼瞪得溜圆，半晌才憋出一句：“操！拿蜡坨子当凤印？！这…这他娘的是把天下人当傻子耍呢？！”
沈墨捂着肩膀，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扬州那块玉…能拼出真图…原来…根儿在这儿…”
萧灼华弯腰，用脚尖随意地拨弄了一下地上那块滚动的蜡印，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皇后娘娘，”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死寂的大殿，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残忍戏谑，“您这‘凤印’…保管得…可真够‘别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