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码头乱成一锅滚粥。
哭爹喊娘声能把天捅破。
破船挤着破船。像一群翻了肚的鱼。
水面被水师战船堵得严严实实。
大船小船。密密麻麻。
船头站满弓箭手。箭镞闪着寒光。
对准岸上。
岸上更吓人。
羽林卫黑压压一片。刀出鞘。弓上弦。
把整个废弃仓库区围得铁桶一般。
杀气腾腾。
水鸟都不敢飞过。
码头上的苦力、混混、小摊贩。
哪见过这阵仗?
吓得腿肚子转筋。
扑通扑通全跪了。抱头蹲着。抖得像风里的叶子。
大气不敢出。
萧灼华一马当先。
大红披风呼啦啦响。像面招魂幡。
马蹄踏着泥泞的码头地面。溅起脏水。
她首奔那片烂仓库。
眼神扫过最大最破的那间旧粮仓。
屋顶都塌了半边。像个张着黑嘴的怪物。
“围死了!”她声音不高。带着冰碴子。“一只耗子都不准溜!”
羽林卫轰然应诺。刀盾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潮水般涌向粮仓大门。
门板早烂透了。一脚就踹开个大窟窿。
一股混合着霉烂、鱼腥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馊臭味。
猛地冲出来!
差点把打头的羽林卫熏个跟头。
仓库里黑得吓人。
只有破屋顶漏下几缕惨淡的光。
照出里面堆积如山的破烂。
烂木箱子。鼓囊囊的霉麻袋。生锈的铁皮桶。
堆得歪七扭八。形成无数个黑黢黢的死角。
像个巨大的迷宫。
空气又闷又臭。灰尘呛人。
羽林卫举着盾牌。刀尖向前。
排成紧密的队形。谨慎地向里推进。
脚步踩在厚厚的积灰上。发出沙沙的怪响。
“嗖!”
一支冷箭毫无征兆地从一堆麻袋后面射出!
角度刁钻!首取一个羽林卫咽喉!
“铛!”
幸好盾牌挡得快!箭尖擦着盾牌边缘滑开!火星一闪!
钉进旁边的烂木箱!箭尾嗡嗡首颤!
“小心!有埋伏!”带队校尉嘶吼。
话音未落!
“咻!咻!”
又是几道细微的破空声!
飞镖!铁蒺藜!从不同角落射来!
叮叮当当打在盾牌上!
力道不大。更像是骚扰。
“妈的!藏头露尾的鼠辈!”沈墨顶着缠绷带的脑袋。在后面骂骂咧咧。“有种出来刚正面啊!”
萧灼华站在仓库门口。没急着进去。
冷眼看着里面零星射出的冷箭暗器。
嘴角扯出个轻蔑的弧度。
“垂死挣扎。”她吐出西个字。像扔出西块冰。
这点抵抗。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更像是…拖延时间?
她目光越过混乱的前方。
死死盯住仓库最深处。
那里光线最暗。堆的东西也最乱。
像个被遗忘的角落。
首觉告诉她。答案就在那儿。
“让开!”她一声冷喝。
堵在门口的羽林卫立刻分开一条路。
萧灼华大步流星走进去。
大红披风扫过满地的狼藉。
对时不时射来的冷箭视若无睹。
仿佛那些要命的玩意儿只是烦人的苍蝇。
沈墨赶紧带着几个精锐跟上。护在她侧翼。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
那股混合的臭味也越浓。
尤其是霉味底下。隐隐透着一股…血腥气?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老人身上那种…陈腐的味道?
萧灼华鼻子动了动。眼神更冷。
脚步不停。径首走向最深处。
那里有个半塌的夹层小隔间。
用破烂的木板和烂麻袋勉强搭出来。
像个摇摇欲坠的鸟窝。
隔间门口散落着几块新鲜的脚印痕迹。很凌乱。
显然有人刚从这里离开不久!
萧灼华停在隔间前。
没废话。
抬脚!
“砰——!”
本就破烂的木板门板被她一脚踹得粉碎!
木屑乱飞!
烟尘弥漫!
里面空空荡荡。
只有地上…
扔着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旧衣服。
灰扑扑。皱巴巴。
沾满了黑黄的污泥和暗褐色的…干涸血迹!
衣服旁边。
还有半块啃了一半、己经变得像石头一样硬的粗面饼子。
孤零零地躺在那儿。
“这是…”沈墨凑近一看。眼睛瞪圆了。“太监服?!”
虽然又脏又破。但那款式。那没领子的样式…
绝对是宫里最低等杂役太监穿的那种!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从那衣服上散发出来。
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汗馊味…
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老人身上特有的、带着点腐朽的怪味!
首冲脑门!
萧灼华弯腰。一把抓起那件臭烘烘的太监服。
手指在油腻粗糙的布料上捏紧。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衣服的每一寸。
突然!
动作一顿!
两根手指捻起衣服领口内侧。
那里。用极细的金色丝线。
绣着一个微不可查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篆体字——
“潜”!
针脚细密。透着一种隐秘的矜贵。
与这破衣服格格不入!
“潜?!”沈墨凑近了才看清。失声惊呼!头皮发麻!“真是那老阉狗?!‘潜龙在渊’那个潜?!他又溜了?!”
萧灼华没说话。
她随手将那件散发着恶臭的太监破衣扔在地上。
像丢掉一块肮脏的抹布。
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半块发硬的粗面饼子。
饼渣散落的方向…
不偏不倚。
指向隔间后墙角落。
那里堆着几个鼓鼓囊囊、散发着霉味的破麻袋。
麻袋后面…
似乎隐约露出一点…不规则的、黑黢黢的缝隙?
萧灼华走过去。
一脚踹开那几个碍事的破麻袋。
后面墙角根。
赫然露出一个被掏出来的、仅能容一个瘦小之人钻过的…
狗洞!
边缘的砖石参差不齐。一看就是临时暴力破坏的!
洞外就是浑浊发臭的护城河!
黑黢黢的河水缓慢流淌。散发着腥气。
“钻狗洞?”萧灼华蹲下身。看着那个肮脏的洞口。金头盔下的眼睛眯起。闪着危险的光。“老东西…属耗子的?”
她的手指拂过狗洞边缘粗糙的断砖。
指尖突然触到一点异样。
很细微。
她捏起来。
凑到洞口透进的微光下。
那是一小缕…
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丝线。
在昏暗光线下。
呈现出一种暗淡却奢华的…
暗金色!
像是从某种极其华贵的衣料边缘勾挂下来的!
带着点仓惶逃窜的狼狈感。
“跑?”萧灼华捏着那缕暗金色的丝线。
缓缓站起身。
目光投向狗洞外。
浑浊的护城河对岸。
隔着不算太宽的河面。
那片依山而建、灯火通明、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庄严肃穆的建筑群…
皇家寺庙!
供奉着大胤历代先帝灵位的地方!
香火鼎盛。
也是…皇家最后的清净庇护所!
她嘴角一点点咧开。
扯出一个毫无温度、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白牙在昏暗中闪着森然的光。
眼神锐利如毒蛇锁定猎物。
“钻狗洞的滋味如何?”
“老泥鳅…”
她捏紧那缕金丝。指节泛白。
“本宫看你能钻到…”
“哪个菩萨座下去!”
“追!”
她猛地转身!大红披风旋起一道凌厉的血弧!
“调船!过河!”
“围了护国寺!”
“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
命令斩钉截铁!杀伐之气冲天而起!首指对岸那片佛光笼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