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值房。墨香混着灰尘。
萧灼华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金头盔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个移动的小太阳。
值房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书架。看着清贫。符合秦玉章那副“两袖清风”的老学究做派。
沈墨带着锦衣卫鱼贯而入。如狼似虎。开始翻找。
书架被推倒。书籍散落一地。桌椅被拆开。露出实心的木头。毫无夹层。
秦玉章被两个锦衣卫按着。跪在墙角。花白的头发散乱。官袍沾满灰尘。他看着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值房。嘴角却挂着一丝嘲讽的冷笑。
“殿下…咳咳…”他声音沙哑。“翻吧…使劲翻…老夫一生清正…岂惧尔等宵小…构陷…”
“清正？”萧灼华嗤笑。走到唯一完好的书桌前。手指拂过桌面。沾了点墨迹。“清正到用隐字墨水。遥控叛贼？”
她拿起桌上那本厚厚的《论语》。哗啦啦翻动。“圣贤书里…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指令？”
书页被撕开。抖落。只有纸屑。
秦玉章眼中的嘲讽更浓。“殿下…莫要白费力气了…老夫…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萧灼华猛地将《论语》摔在地上！啪嗒一声！书脊断裂！她弯腰捡起掉出来的一个东西。
不是指令。是一支…紫檀狼毫笔？笔杆油光水亮。看着有些年头了。
“秦大学士。”萧灼华把玩着那支笔。笑得玩味。“你的‘文骨’…就靠这支笔撑着？”
她手指用力！咔嚓！坚硬的紫檀笔杆！竟被硬生生捏断！
笔杆断裂处。露出一点…中空的管壁？里面似乎塞着东西？！
秦玉章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
“哟？”萧灼华挑眉。像发现了新玩具。她用小指指甲。小心翼翼地从断裂的笔管里。抠出一个小小的、卷得极紧的油纸卷！
展开油纸卷。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上面用一种极其细密、完全不同于“隐狐”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狐尾己断。蛰伏待机。静候…龙吟。”
字迹苍劲霸道。力透纸背！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字迹…萧灼华呼吸一滞！她见过！在…在御书房！在父皇留下的…传位遗诏上？！
先帝？！
不！不可能！
她猛地抬头。看向秦玉章！
秦玉章面如死灰。死死盯着那张薄纸。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魔鬼！身体筛糠般抖动！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龙吟？”萧灼华的声音冷得像冰。她将薄纸在秦玉章眼前晃了晃。“老狐狸。你的主子…是条‘老龙’啊？”
她逼视着秦玉章惊恐放大的瞳孔。“告诉本宫。这‘老龙’…是谁？藏在哪？！”
秦玉章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一种更深沉的恐惧。他猛地摇头！像要把那恐怖的念头甩出去！
“不…不能说…说了…九族…”他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锣。
“九族？”萧灼华狞笑。“你不说。现在就得死！”她一把揪住秦玉章花白的头发！将他脑袋狠狠撞在书桌棱角上！
砰！血花西溅！
“说！”
秦玉章额头鲜血首流。眼神涣散。剧痛和恐惧彻底击溃了他。“在…在…皇…”
刚吐出一个字！他身体猛地剧烈抽搐！眼球暴凸！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呃…嗬嗬…”他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脸色瞬间由白转青黑！七窍都开始渗出黑血！症状…竟和云贵妃死前一模一样！
“毒发？！”沈墨脸色一变！疾步上前！
晚了！
秦玉章身体猛地一挺！首挺挺向后倒去！气息断绝！死得透透的！
又是灭口！又是同样的毒！又是死在最关键的时刻！
萧灼华看着地上秦玉章迅速冰冷的尸体。又看看手中那张写着“静候龙吟”的薄纸。金头盔下的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
“老龙…”她咀嚼着这两个字。指节捏得发白。“断尾断得够狠…灭口灭得够快…”
她环顾被翻得底朝天的值房。除了这支藏着秘密的笔。再无其他线索。
“收拾干净。”她声音毫无波澜。“秦玉章…按谋逆罪论处。抄家。九族…一个不留。”
“是！”沈墨领命。眼神凝重。
萧灼华攥着那张薄纸。转身走出充满死亡气息的值房。红衣掠过冰冷的石板。
慈宁宫。药香袅袅。
太后靠在软枕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正由宫女喂着清粥。
萧灼华大步走进来。脸上的冰寒瞬间融化。换上甜甜的笑。金头盔也摘了下来。随手扔给旁边的太监。
“皇祖母！”她扑到床边。自然地接过宫女手里的粥碗。“阿灼喂您！”
太后看着她。浑浊的眼里满是慈爱。“小心肝儿…忙完了？累不累？”
“不累！”萧灼华舀起一勺粥。小心吹凉。“几只小狐狸。收拾干净了。”
她喂太后喝粥。动作轻柔。与刚才在文渊阁的煞神判若两人。
太后慢慢喝着粥。目光不经意扫过萧灼华随手放在床边小几上的东西——那枚断裂的紫檀狼毫笔。还有那张写着“静候龙吟”的薄纸。
当太后的目光触及薄纸上的字迹时。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
握着萧灼华手腕的枯瘦手指。瞬间收得死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呃…”太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压抑的抽气！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噎住！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煞白！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惊骇和…恐惧？！
“皇祖母？！”萧灼华吓了一跳！粥碗差点打翻！“您怎么了？！御医！快传御医！”
太后死死抓住萧灼华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枯槁的身体剧烈颤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张薄纸！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有急促的抽气声！
“皇祖母！您别吓阿灼！”萧灼华慌了神。反手紧紧握住太后冰凉的手。“看什么？您在看什么？”
她顺着太后惊恐欲绝的目光看去——只有那张写着“静候龙吟”的薄纸！
“这字？！”萧灼华心念电转！猛地抓起那张薄纸！“皇祖母！您认得这字迹？！”
太后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看着那纸上的字。又猛地看向萧灼华。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恐惧！担忧！愤怒！还有一种深沉的悲哀！
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死死指向那张纸！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却清晰无比的字：
“他…他还没死…小心…龙…逆鳞！”
话音未落。太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睛一翻。晕厥过去！
“皇祖母——！”萧灼华的嘶喊响彻慈宁宫！
御医连滚带爬地冲进来！
一片混乱中。
萧灼华紧紧攥着那张仿佛带着诅咒的薄纸。站在皇祖母的床边。看着老人灰败的脸色。金头盔下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彻骨的寒意和一丝茫然。
他？谁？
龙？逆鳞？
先帝遗诏上的字迹…皇祖母的恐惧…
静候龙吟…
一个冰冷、荒谬、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毒蛇。缓缓缠上她的心脏。
难道…那条藏在最深处的“老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