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死寂。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盯在太后微蹙的眉头上。像被冻住了。
那一下轻微的蹙动。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像惊雷炸在每个人心头。
萧灼华跪在床边。攥着皇祖母的手。指甲掐进自己掌心。渗出血丝。她不敢眨眼。不敢呼吸。
“皇祖母…”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您…您再动动？看看阿灼？”
像是回应她的呼唤。
太后的手指。在她手心。又极其微弱地…勾了一下。
接着。那紧闭的眼皮。开始剧烈地颤抖！仿佛在跟什么无形的力量搏斗！
“动了！又动了！”一个小宫女失声尖叫。又赶紧捂住嘴。
皇帝萧靖猛地扑到床边。声音发颤。“母后！母后您醒醒！”
萧灼华的心跳得像要冲出喉咙！她死死盯着皇祖母的脸。
终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
太后那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
浑浊的眼珠先是茫然地转动了一下。随即。像是努力聚焦。最终。定格在萧灼华那张沾满泪痕和黑灰的小脸上。
“小…心肝儿…”一个极其微弱、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太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来。“你…头上…顶个…夜壶…做啥…”
噗嗤！
萧灼华没绷住。又哭又笑。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她一把摘下沉甸甸、沾着血灰的纯金小头盔。随手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皇祖母！”她扑上去。小心翼翼地抱住老人枯瘦的身体。脸埋在那熟悉的、带着药味的衣襟里。“您吓死阿灼了！吓死阿灼了！”
太后枯槁的手。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抬起。一点一点。抚上萧灼华乱糟糟的头发。动作无比轻柔。
“傻…孩子…”她气若游丝。眼神却一点点恢复清明。“哀家…还没…看你…嫁人…戴金项圈呢…哪…哪能走…”
“不嫁了！阿灼不嫁了！”萧灼华抬起头。胡乱抹着眼泪。抓起地上那顶金头盔就往太后手里塞。“皇祖母您看！金头盔！阿灼戴着它！把害您的蝎子窝都烧了！老妖婆烤成炭了！解药也抢回来了！您快好起来！阿灼天天戴给您看！”
她语无伦次。像个小孩子炫耀战利品。把金头盔往太后怀里拱。
太后被她拱得咳嗽起来。脸上却露出虚弱又无比欣慰的笑容。枯瘦的手指着冰凉的金头盔。“好…好…哀家的…小心肝儿…最厉害…”
皇帝萧靖在一旁看着。眼圈通红。背过身去。偷偷抹了下眼角。
沈墨无声地退到角落阴影里。看着祖孙俩劫后重生的依偎。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放松了一丝。
太后脱离危险。慈宁宫的气氛瞬间活了过来。
御医们忙前忙后。煎药的煎药。施针的施针。脸上都带着死里逃生的庆幸。
萧灼华寸步不离地守着。亲自给皇祖母喂水擦脸。凶名赫赫的活阎王。此刻温顺得像只小猫。
太后喝了点参汤。精神好了些。拉着萧灼华的手。絮絮叨叨问北狄的事。
萧灼华眉飞色舞。添油加醋。把自己如何烧蝎子窝、如何砸金项圈打趴北狄勇士、如何下毒掀了王帐…讲得惊心动魄。活灵活现。自动省略了绝龙崖摘草的凶险。
太后听得一会儿惊呼。一会儿拍手叫好。苍白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好！烧得好！砸得痛快！哀家的小心肝儿！给哀家长脸了！”
祖孙俩正说得热闹。
沈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口。对着萧灼华微微颔首。眼神冷冽。
萧灼华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金头盔下的眼神锐利如刀锋。她对太后柔声道：“皇祖母。您先歇会儿。阿灼去去就来。”
太后拍拍她的手。“去吧。哀家等你…回来…接着讲…”
萧灼华起身。大步走出寝殿。脸上的柔情瞬间被冰霜覆盖。“如何？”
沈墨递上一份口供。声音低沉：“莲贵妃。全招了。”
萧灼华接过。一目十行。越看。眼神越冷。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好一个莲贵妃。”她声音像淬了冰。“本宫在北狄拼命。她倒好。在宫里…忙着递刀子？”
“她买通御膳房小太监。在皇祖母的安神汤里下慢性毒。诱发蝎毒。”
“勾结北狄潜伏在京城的细作。传递宫中消息。泄露殿下行踪。”
“更意图在殿下回京时。矫诏阻拦。延误救治时机！”
一条条。一桩桩。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人呢？”萧灼华捏着口供。指节发白。
“押在偏殿。”沈墨道。“嘴很硬。叫嚣着要见陛下。”
“见陛下？”萧灼华冷笑。“本宫成全她！”
她转身。大步流星走向偏殿！沈墨紧随其后。
偏殿里。莲贵妃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按着。发髻散乱。脸上还带着被金头盔砸出的青紫。眼神怨毒。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娇媚。
看到萧灼华进来。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萧灼华！你敢动本宫？！陛下！陛下救我！这贱人构陷我！”
萧灼华理都没理她。径首走到主位坐下。慢条斯理地翻着口供。
“莲妃。”她眼皮都没抬。“本宫问你。安神汤里的‘玉露散’。哪来的？”
莲贵妃眼神一慌。“什么玉露散！本宫不知道！”
“哦？”萧灼华抬眸。眼神冰冷。“那小太监可说了。是你宫里的心腹宫女春桃。亲手交给他的。还给了他一包金瓜子。”她顿了顿。“春桃的供词…你要听听吗？”
莲贵妃脸色瞬间惨白。“她…她胡说！是屈打成招！”
“屈打成招？”萧灼华嗤笑。对沈墨一扬下巴。“沈指挥使。给莲妃娘娘…演示演示。什么叫真正的‘屈打成招’。”
沈墨面无表情上前一步。绣春刀并未出鞘。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快如闪电！精准地捏住莲贵妃左手小指！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啊——！！！”莲贵妃发出杀猪般的凄厉惨叫！小指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软垂下！剧痛让她浑身抽搐！
“说不说？”萧灼华声音平淡。
“我说！我说！”莲贵妃涕泪横流。疼得语无伦次。“是…是宇文极那老贼！他…他死前给我的！说…说能帮我在后宫…立足！我不知道…不知道会害了太后啊！殿下饶命！饶命啊！”
“不知道？”萧灼华眼神更冷。“那勾结北狄细作。泄露本宫行踪。延误救治…也是不知道？”
莲贵妃彻底在地。面如死灰。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殿门被猛地推开！
皇帝萧靖脸色铁青。大步走了进来！显然听到了刚才的一切！他身后跟着闻讯赶来的几个重臣。
“陛下！陛下救命！”莲贵妃像看到救命稻草。哭喊着爬过去。“臣妾是被逼的！是宇文极！都是他…”
“闭嘴！”皇帝萧靖一脚将她踹开！力道之大！莲贵妃翻滚出去。撞在柱子上。吐出一口血沫！
皇帝看都没看她。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萧灼华手中的口供。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到了极点！
他猛地转身。指着地上如烂泥般的莲贵妃。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整个偏殿！
“毒妇！谋害太后！勾结外敌！罪无可赦！”
“给朕——拖下去！凌迟处死！九族——”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受伤的雄狮发出最后的怒吼：
“抄家！灭门！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