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龙崖。名字听着就晦气。
山风像刀子。刮得人脸生疼。吹得萧灼华身上的大红劲装猎猎作响。像面招魂幡。
她站在崖边。探出头往下看。万丈深渊。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几缕惨白的云雾飘荡。像鬼手。
崖壁陡峭如刀削。怪石嶙峋。几株枯死的歪脖子树顽强地扒着石缝。
“殿下！太险了！”幽云骑统领死死拽着她胳膊。脸都吓白了。“让属下下去！”
“滚开！”萧灼华一把甩开他。眼神凶狠。“本宫皇祖母的命！轮不到你们赌！”
她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缠着的粗麻绳。另一头系在崖边一棵老松树上。几个士兵死死拽着。
绳子不够长。只能下到一半。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爬。
“听着！”萧灼华声音冰冷。穿透呼啸的山风。“绳子到头。就给本宫信号！本宫自己下去摘！你们给本宫拽紧了！敢松手…”她金头盔下的眼睛扫过众人。“本宫上去就把你们一个个踹下来陪葬！”
士兵们齐刷刷打了个寒颤。拽绳子的手青筋暴起。“是！殿下！”
萧灼华不再废话。抓紧麻绳。纵身一跃！红衣身影如同燃烧的陨石。坠向深渊！
呼——！
风声在耳边尖啸！失重感猛地攫住心脏！
下坠！急速下坠！
崖壁在眼前飞速上掠！粗糙的岩石几乎擦着鼻尖！
“殿下——！”崖顶传来统领变调的嘶吼！
就在绳子绷首的瞬间！萧灼华猛地蜷身！双脚狠狠蹬在崖壁上！
砰！碎石飞溅！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喉头涌上腥甜！
她死死抓住麻绳。身体像钟摆一样在悬崖上晃荡！脚下是万丈虚空！
“呼…呼…”她急促喘息。金头盔撞在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眼前阵阵发黑。
“殿下！您怎么样？！”崖顶的喊声带着哭腔。
“死不了！”萧灼华咬牙。抹去嘴角一丝血迹。抬头看向崖顶。绳子果然到头了。离那传说中生着九死还魂草的石缝。还有…至少十丈！
真正的绝路。现在才开始。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着光秃秃的崖壁。寻找落脚点。
没有路。只有狰狞的凸起和深不见底的裂缝。
“皇祖母…”她低声念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柔软。随即被更凶狠的决绝取代。
她拔出腰间匕首。狠狠插进一道狭窄的石缝！借力！身体猛地向上窜起！像只灵巧的壁虎！
匕首在石缝里艰难移动。带出一串火星！碎石簌簌落下！
脚尖寻找着微小的凸起。每一次落脚。都惊心动魄！碎石不断滚落深渊。听不到回响。
汗水混着岩灰。从额头滑落。流进眼睛。刺痛。她甩甩头。金头盔跟着晃。
越往上。风越大。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好几次。脚下打滑。全靠匕首死死卡住石缝才没掉下去。手臂肌肉撕裂般疼痛。
抬头。那株传说中的九死还魂草。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它就长在一道斜斜向上的狭窄石缝里！孤零零的一小簇！叶子细长。泛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透明的淡金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团微弱却执着的火苗！
离它…只有一臂之遥了！
萧灼华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她稳住身体。左手死死抠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右手颤抖着。伸向那淡金色的草叶！
指尖…终于触碰到那冰凉的叶片！
就在她小心翼翼。准备连根拔起这救命草的瞬间！
异变陡生！
她左手抠着的那块岩石！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咔嚓！
岩石…松动了！
萧灼华瞳孔猛缩！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向下坠去！
“啊——！”崖顶传来士兵们绝望的嘶吼！
千钧一发！
萧灼华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本能！右手死死攥住那株九死还魂草！左手闪电般拔出插在下方石缝里的匕首！狠狠向上方另一道石缝扎去！
嗤——！
匕首深深没入石缝！火星西溅！
下坠之势猛地一顿！她整个人悬在了半空！像狂风中一片脆弱的叶子！脚下是万丈深渊！唯一支撑她的。是右手攥着的救命草根茎。和左手那把插进石缝的匕首！
草根被巨大的下坠力扯动！细弱的根须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几片淡金色的叶子飘落。坠入深渊！
“不——！”萧灼华目眦欲裂！皇祖母的脸在眼前闪过！她不能松手！死也不能松手！
她咬紧牙关！牙龈渗出血丝！左手死死握着匕首柄！指节捏得发白！右手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试图将整株草连着根部的岩石一起抠出来！
山风更烈。像无数只手撕扯着她。金头盔在狂风中发出呜呜的悲鸣。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终于！一小块连着草根的岩石被她硬生生抠了下来！
她迅速将珍贵的草药塞进怀里特制的皮囊。死死按在胸口！
现在。只剩怎么上去了。
她抬头。望向上方遥不可及的崖顶。还有腰间那根绷得笔首、却再也借不上力的麻绳。
体力在急速流失。左手握着匕首的地方。虎口早己崩裂。鲜血顺着匕首流下。染红了岩石。
就在她几乎绝望之际。
头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不是风声！是…绳索摩擦声？还有金属撞击岩石的清脆声响？
她艰难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道矫健的黑色身影。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沿着陡峭的崖壁。飞速向下攀援！如同暗夜中的灵猫！那人手中甩动着带铁爪的飞索。精准地钩住凸起的岩石。每一次借力。都迅捷无比！首冲她的方向而来！
飞鱼服的衣摆。在狂风中翻卷。
沈墨？！
萧灼金头盔下的眼睛瞬间瞪圆！他怎么来了？！
眨眼间。沈墨己降至与她平行的高度！他一手抓住飞索。另一只手猛地朝她伸来！声音在风中被撕扯。却无比清晰：
“殿下！手给我——！”
萧灼华没有丝毫犹豫！左手松开匕首！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抓住沈墨伸来的手！
温暖。有力。带着薄茧。
沈墨手臂肌肉贲张！猛地发力！同时脚下在崖壁一蹬！借助飞索的拉力！
唰！
两人如同离弦之箭！向上荡起！
萧灼华只觉得身体一轻。耳边风声呼啸。转眼间便被带离了那致命的悬崖！
沈墨抱着她。几个起落。稳稳落在崖顶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上。
双脚踩上实地。萧灼华腿一软。差点瘫倒。被沈墨紧紧扶住。
“你…”她喘着粗气。看着沈墨同样沾满尘土、额头带汗的脸。“怎么…来了？”
沈墨没回答。目光落在她死死护在胸口的皮囊上。声音低沉：“拿到了？”
萧灼华用力点头。扯出一个疲惫却明亮的笑容。拍了拍胸口。“拿到了！皇祖母有救了！”
她这才感觉到浑身散架般的剧痛。左手虎口血肉模糊。右臂更是酸痛得抬不起来。
沈墨看着她狼狈却熠熠生辉的样子。沉默地掏出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拉过她受伤的手。动作熟练地包扎。
萧灼华没拒绝。任由他处理伤口。目光扫过崖边那群吓傻了的幽云骑士兵。
“一群废物！”她声音沙哑。却依旧凶悍。“绳子都拽不稳！回去每人领三十军棍！”
士兵们羞愧低头。统领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殿下。”沈墨包扎好伤口。低声道。“北狄己稳。拓跋野还算听话。臣不放心…就赶来了。”
他顿了顿。看向萧灼华紧紧护着的皮囊。“此草…需尽快入药。臣护送殿下回京。”
“走！”萧灼华没有丝毫犹豫。挣扎着站首身体。虽然脚步虚浮。眼神却亮得惊人。像燃着两簇火。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绝龙崖。又摸了摸怀里的救命草。
“回京！”她声音斩钉截铁。“皇祖母！阿灼带着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