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暖阁。死一样的寂静。
兰贵妃像截烂木头。瘫在打翻的果盘里。脂粉糊了一脸。精心梳的发髻也散了。
那颗干瘪的沙棘果核。孤零零躺在她脚边。像在嘲笑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萧灼华指尖晃悠的灰扑扑香囊上。那蝎子尾巴尖的绣纹。刺得人眼疼。
“哎呀呀!”太后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嗓门洪亮。“哀家的小心肝儿!你眼睛真毒!这破香囊里还藏着小虫子尾巴呢?”
她老人家一点不慌。反而兴致勃勃凑过来看。“啧啧。兰妃啊。你这品味…挺独特?”
兰贵妃被这话刺激得一个激灵。悠悠转醒。一睁眼就对上萧灼华似笑非笑的脸。和她手里那个要命的香囊!
“不…不是我的!”她尖叫着往后缩。像见了鬼。“是她!是她栽赃!是她塞给我的!”
她指着萧灼华。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哦?”萧灼华挑眉。捏着香囊凑近鼻子闻了闻。“一股子北狄马粪味儿。本宫可没这癖好。”她嫌弃地扇扇风。“贵妃娘娘。你贴身戴这玩意儿…不嫌膻?”
噗嗤!几个年轻妃嫔没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嘴。
兰贵妃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精彩纷呈。“你…你血口喷人!陛下!陛下救我!”她哭喊着看向皇帝。
皇帝萧靖坐在主位。脸沉得像水。刚才还觉得妹妹闹腾。现在…他看着那灰扑扑的香囊。眼神冰冷。
“阿灼。”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所有嘈杂。“怎么回事?”
萧灼华把香囊往沈墨手里一丢。“沈指挥使。验验。看看除了马粪味儿。还有啥?”
沈墨接过。都不用细看。手指捻了捻香囊布料内侧。又掂了掂那颗果核。回禀:“陛下。此乃北狄王庭特供的‘金线驼绒’。民间禁用。这沙棘果核。也非我大胤所产。乃北漠苦寒之地独有。”
他顿了顿。补充道:“宇文极密室搜出的北狄密信。包裹用的…就是同种驼绒。”
轰!这话像炸雷!
兰贵妃彻底瘫了。嘴唇哆嗦。一个字也吐不出。证据链扣死了!
“兰妃。”皇帝声音冷得掉冰渣。“解释。”
“臣妾…臣妾冤枉啊!”兰贵妃只会哭喊。“定是有人陷害!宇文极那老贼…他…他记恨臣妾!”
“记恨你什么?”萧灼华凉凉插嘴。“记恨你给他送钱?还是记恨你给他当‘蝎尾’递消息?”她俯下身。凑近兰贵妃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比如…把皇兄的行程。悄悄告诉某些人?”
兰贵妃瞳孔骤缩!惊恐地瞪着萧灼华!像见了索命阎罗!
萧灼华首起身。拍拍手。“皇兄。看来贵妃娘娘需要醒醒脑子。”她看向沈墨。“沈指挥使。诏狱的醒神汤…还有吧?”
“有。”沈墨面无表情。“刚熬好一锅。滚烫。”
“不——!”兰贵妃发出凄厉尖叫!连滚带爬想去抱皇帝的腿!“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是被逼的!是宇文极那个老匹夫!他抓了臣妾的家人!逼臣妾…”
“带下去。”皇帝闭上眼。挥挥手。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和厌恶。“关进冷宫。严加看管。沈墨。撬开她的嘴。朕要知道…这根‘蝎尾’。到底连着什么!”
“臣遵旨!”沈墨一挥手。两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上前。堵了兰贵妃的嘴。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留下一地狼藉和刺耳的呜咽。
暖阁里更安静了。针落可闻。
那些名单上的贵妇大臣。个个面如土色。冷汗浸透后背。生怕下一个被拖走的就是自己。
太后老人家倒是心大。招呼宫女。“收拾收拾!哀家还没吃好呢!小心肝儿!来!坐皇祖母身边!压压惊!”她拍拍身边的软垫。
萧灼华摘下沉甸甸的纯金头盔。随手丢给旁边太监。砸得小太监一个趔趄。她大喇喇坐到太后身边。抓起一个水晶肘子就啃。啃得满嘴油光。仿佛刚才只是捏死只臭虫。
皇帝看着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太阳穴又突突跳。
“阿灼。”他揉着额角。“‘蝎尾’之事…”
“皇兄放心。”萧灼华啃着肘子。含糊不清。“尾巴嘛。揪住一根。剩下的…藏不住。”她油乎乎的手指向那群筛糠似的名单人物。“这不…一窝小蝎子等着呢?”
被她指到的人。扑通扑通跪倒一片。“陛下明鉴!殿下明鉴!臣等冤枉!”
“冤不冤枉。查查就知道。”萧灼华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小虎牙。沾着油光。“本宫最近…挺闲。”
皇帝看着妹妹那“跃跃欲试”的眼神。再看看跪了一地的官员。突然觉得…心好累。
“此事…交由你和沈墨彻查。”他无力地摆摆手。“务必…把‘蝎尾’连根拔起。”他特意加重了“务必”二字。眼神警告:别再搞出大乱子!
“得令!”萧灼华把啃干净的骨头一扔。油手在太后华贵的凤袍上蹭了蹭。起身。“沈墨!干活!”
沈墨:“……” 默默掏出手帕递过去。
冷宫。阴森破败。
兰贵妃被绑在刑凳上。头发散乱。眼神涣散。
沈墨坐在阴影里。慢条斯理地擦拭一把薄如柳叶的小刀。刀锋在昏暗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娘娘。”他声音平淡。“诏狱的醒神汤。是给粗人用的。您金枝玉叶…怕受不住。”他举起小刀。吹了吹。“下官这‘刮骨刀’。更配您的身份。一点一点…把您知道的。刮出来?”
兰贵妃看着那刀。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我说…我说!”她崩溃尖叫。“是宇文极!都是他!他控制我!给我‘蝎尾’香囊传递消息!北狄那边…只认这个!”
“还有呢?”沈墨刀尖轻轻划过她手臂皮肤。激起一片鸡皮疙瘩。“‘蝎尾’不止你一根吧?宫里宫外…还有谁?”
兰贵妃眼神惊恐闪烁。“我…我不知道…我只负责传递陛下…偶尔的行程…”
“偶尔?”沈墨刀尖微微用力。一丝血线渗出。“比如…陛下上个月初八去西山行宫狩猎?”
兰贵妃痛呼一声。“是…是…”
“消息传给谁了?”
“城西…城西‘听雨轩’茶馆…一个…一个戴斗笠的伙计…”兰贵妃疼得首抽气。
沈墨收起刀。站起身。“娘娘最好祈祷…你说的是真的。”
他刚走出阴暗的刑房。萧灼华正靠在门外的月亮门边。啃着一个大苹果。嘎嘣脆。
“问出来了?”她含糊地问。
“城西听雨轩。戴斗笠的伙计。”沈墨言简意赅。
萧灼华把苹果核随手一抛。正中远处一个破瓦罐。“走。抓蝎子去。”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冲刑房里扬声道:“兰娘娘!好好歇着!等本宫抓了你的蝎子同伙…送你们一块儿泡酒!听说蝎子酒…大补!”
刑房里传来兰贵妃歇斯底里的哭嚎和诅咒。
萧灼华掏掏耳朵。对沈墨咧嘴一笑:“走!抄茶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