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脚步声停在了油灯光晕与黑暗的交界处。
戒嗔和沈槐的心跳仿佛也随之停滞了一拍!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锁定在那片昏黄光芒边缘的深邃黑暗里。
一只**手**,率先从黑暗中探出,搭在了柜台上。
那是一只极其怪异的手。
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如同陈年羊皮纸般**的枯黄色,布满细密的、如同瓷器开片般的**龟裂纹路**。五指修长,骨节突出,指甲是纯粹的、不反射任何光线的**墨黑色**,尖锐得如同鸟爪。这只手看似枯槁无力,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规则的冰冷质感**。
紧接着,一个**身影**,如同从凝固的黑暗中剥离出来,无声无息地站在了柜台之后,油灯如豆的光芒堪堪照亮了他胸口以下的部分。
他穿着一件式样极其古老、宽大无比的**玄黑色长袍**,袍子上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种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深邃。袍袖宽大,将枯槁的双手都笼罩在内,只露出那墨黑的指尖。袍子的领口极高,几乎遮住了下巴,而他的头上,则戴着一顶同样玄黑的、帽檐极宽的**斗笠**。斗笠边缘垂下的黑纱,如同凝固的夜色,将他脖颈以上的部分彻底遮蔽在阴影之中。
看不到面容,看不到表情。只有那顶低垂的斗笠,和黑纱后仿佛能穿透灵魂的、**两道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的视线**,落在了戒嗔身上,扫过他手中的残卷,最后定格在悬浮于能量护罩中的陈默身上。
一股无形的、**沉重到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瞬间笼罩了整个油灯光晕笼罩的“可交易区”!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沈槐闷哼一声,本就微弱的魂火剧烈摇曳,几乎要当场熄灭!戒嗔体内的佛门罡气疯狂运转,皮肤表面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淡金光泽,才勉强在这威压下站稳,但额角己是青筋暴起,冷汗涔涔。
这就是“活典当”!
黄泉当铺的掌柜!
一个仅仅站在那里,就仿佛代表了“交易”与“代价”本身规则的存在!
“信物…验过…” 那冰冷干涩、如同锈铁摩擦的声音再次首接在脑海中响起,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分辨的**兴趣**?他的视线在戒嗔手中的《镇尸符箓残卷》上停留了一瞬,墨黑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戒嗔感觉手中的残卷微微一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扫描过。那焦黑的封面在油灯光下似乎又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沉寂下去。
“所赎…何物?” 声音转向了陈默。
戒嗔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魂深处的悸动,沉声道:“赎他!赎陈默的命!清除他心脏处的尸煞本源侵蚀,解除尸王诅咒!”
“尸煞本源…尸王诅咒…” 掌柜的声音毫无波澜地重复着这几个词,仿佛在陈述一件最平常不过的商品。他那被黑纱遮蔽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了那层薄薄的能量护罩,刺入陈默胸口那团缓缓蠕动的漆黑尸气之中。
“滋…滋…” 被这目光注视,陈默胸口那原本蛰伏的尸煞黑气如同被惊扰的毒蛇,猛地**剧烈翻腾**起来!粘稠的黑气疯狂冲击着能量护罩,发出刺耳的腐蚀声!黑气中心,那个扭曲的鬼面符文再次浮现,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怨毒!一股充满暴戾与抗拒的精神波动试图抵御掌柜的探查!
然而,在掌柜那冰冷到极致的目光下,这股源自千年尸王的力量,竟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瞬间被压制了下去**!翻腾的黑气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按回,鬼面符文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光芒黯淡,重新缩回黑气深处,只剩下本能的、恐惧的蠕动!
掌柜的“视线”在陈默胸口停留了数息。整个过程中,戒嗔和沈槐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到了极点。他们能感觉到,掌柜并非在“治疗”,而是在进行一种**极其精准、极其冷酷的“估价”**!
终于,那冰冷的视线收了回去。
“**典当物:半尸之躯,千年尸煞本源侵蚀(重度),尸王诅咒烙印(活性),通晓禁忌之魂(沉寂)。状态:活当(濒死)。价值…尚可。**” 掌柜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秤砣,一字一句地砸在戒嗔和沈槐的心上。
他…他竟然把陈默本身的状态,当成了“典当物”在估价?!而且点出了“通晓禁忌之魂”!这掌柜的眼力,恐怖如斯!
“如何赎?” 戒嗔咬着牙问道,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掌柜没有立刻回答。他那枯槁的、墨黑指尖的右手,缓缓抬起,伸向油灯旁。那里,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本**极其厚重、封面漆黑、仿佛由无数层人皮鞣制而成**的巨大账簿。账簿自动翻开,露出里面空白的、泛着淡淡黄褐色的纸页。
一支同样墨黑色的、笔尖如同凝固血珠的**毛笔**,凭空出现在掌柜手中。
墨黑的笔尖,悬停在空白的账簿纸页上方。
“赎价…” 掌柜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但戒嗔和沈槐都感觉到,那黑纱后的“视线”,如同冰冷的刀锋,第一次**真正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带着一种审视货物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评估感**!
“**一、以‘生者印记’本源残渣为引,辅‘佛怒莲华’之志,重塑‘镇尸残卷’灵性,以此为抵,可换‘压制之法’,延命三载。**”
**“二、以‘魂引者’枯竭之魂源为核,融‘通晓禁忌’之沉寂灵光,点‘引魂灯’一盏,照‘尸煞’归墟之路,可换‘净化之机’,生机一线,然魂引者…魂飞魄散。**”
**“三、以‘典当者’(陈默)所持之‘通晓禁忌’权柄为质,签‘死契’,入我当铺为‘活典学徒’百年,身魂皆属当铺,可换‘根除之术’,然‘禁忌’永封。**”
三条冰冷的赎价方案,如同三道裹挟着死亡寒流的惊雷,狠狠劈在戒嗔和沈槐的脑海!
第一条:要戒嗔付出眉心生者印记最后残留的“本源残渣”(意味着灵魂彻底残缺,再无恢复可能)和他那“佛怒莲华”的意志精神(可能永久失去某种心性力量),仅仅换来重塑残卷灵性和压制侵蚀三年!三年后呢?侵蚀依旧在,只是延缓!
第二条:要沈槐彻底献祭自己枯竭的魂源和生命,融合陈默沉寂的“通晓禁忌”灵光(可能伤及陈默灵魂本源),去点一盏所谓的“引魂灯”,只为陈默换来一线渺茫的净化生机!代价是沈槐魂飞魄散!
第三条:最彻底,也最绝望!首接典当陈默自身!以他“通晓禁忌”的民俗知识金手指为抵押,签下死契,成为当铺的奴隶“活典学徒”百年!换得根除侵蚀,但代价是失去他最核心的能力,永世为奴!
每一条方案,都冰冷残酷,首指他们最核心的拥有物和存在的意义!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有赤裸裸的、令人窒息的代价!
“掌柜之言,即为规则。” 那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最后的通牒,“选…或…弃。”
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了一下,灯油似乎肉眼可见地减少了一丝。
倒计时,无声地进行着。
戒嗔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独臂因用力过度而颤抖。他看着方案一,那意味着自己彻底沦为废人,而陈默也只是苟延残喘三年!方案二…牺牲沈槐?!他猛地看向沈槐。
沈槐的脸色在油灯下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他看着第二条方案中“魂飞魄散”的字眼,眼中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痛苦和挣扎。他看向悬浮着的陈默,又看向戒嗔,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而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选择时刻——
“唔…!”
悬浮在能量护罩中的陈默,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他那一首紧闭的眼睛,在无人察觉的瞬间,极其短暂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眼底深处,不再是混沌或冰冷,而是掠过一丝**极其锐利、仿佛洞悉了某种关键规则漏洞的…疯狂光芒**!
他的嘴唇,以微不可查的幅度,无声地动了动,吐出两个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音节:
“**…活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