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那无声的两个音节，如同投入绝对寂静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足以撼动这凝固的交易空间！
“嗯？！”
掌柜那始终毫无波澜、如同万载寒冰的冰冷威压，在陈默吐出“活当”二字的瞬间，竟然**极其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那黑纱遮蔽的面部虽不可见，但戒嗔和沈槐清晰地感觉到，那两道穿透灵魂的寒冰视线，第一次出现了**聚焦的偏移**，猛地从他们身上收回，死死“钉”在了悬浮着的陈默身上！
仿佛一个精准运转的冰冷机器，被输入了一个未曾预料的错误代码！
整个当铺大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骤然停止了跳动，定在了将熄未熄的临界点，昏黄的光芒如同冻结的琥珀。柜台后那深邃的黑暗似乎也停止了流动，潜藏在其中的恶意“视线”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瞬间噤声。
死寂！比之前更沉重、更压抑的死寂！
“活…当…” 掌柜那干涩冰冷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在艰难地重新啮合，缓慢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与…极其细微的困惑**？仿佛在重新评估一件被忽略细节的“货物”。
他墨黑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那本人皮账簿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在这死寂中却如同惊雷！
戒嗔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陈默的提示！这提示戳中了什么？！“活当”…掌柜刚才确实将陈默的状态定义为“活当（濒死）”…这有什么问题？
电光火石间，戒嗔脑海中如同有闪电劈过！他猛地抓住了关键！
**活当！不是死当！**
**活当意味着…典当物并未彻底归属当铺！典当者仍保留赎回的权利！更重要的是…活当之物，其价值并非完全固化！其状态…可议！**
掌柜刚才的估价，是基于陈默“濒死”、“被侵蚀”、“沉寂”的状态！但如果…陈默并非完全“沉寂”？如果他体内的“通晓禁忌之魂”并非完全不可用？甚至…如果这侵蚀本身，在特定规则下，反而能成为某种…**筹码**？！
“掌柜！” 戒嗔的声音如同炸雷，在这凝固的死寂中响起！他抓住这千载难逢、由陈默用命搏来的一线空隙，将全部的精神、意志、甚至灵魂深处那不屈的“佛怒莲华”之意都灌注到声音之中，首视着黑纱后那双冰冷的眼睛：
**“此‘活当’之身，心蚀尸煞本源，魂烙尸王诅咒，确为枷锁！然枷锁之下，‘通晓禁忌’未泯，灵光虽寂，真意犹存！此身此魂，非死物，乃‘活契’！”**
他猛地将手中那本焦黑沉寂的《镇尸符箓残卷》高高托起，残卷在油灯冻结的光芒下，仿佛也感应到了主人决绝的意志，封面那焦黑之下，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顽强的**暗金火星**猛地一闪而逝！
**“此卷，乃镇尸灭煞之古法残篇！虽灵性蒙尘，然真符烙印未消！其与‘活当’之躯同源同契，皆为此‘尸煞本源’之克星！以残卷为笔，以‘活当’之躯为符纸，引‘尸煞本源’为墨，可书——‘镇尸锁煞通幽符’！”**
戒嗔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每一个字都带着佛门罡气的震荡和玉石俱焚的决绝，在死寂的大堂中轰鸣：
**“此符一成，非赎一人之命！乃镇其体内尸煞，锁其本源，通幽溯源，化诅咒为路引！此符，即为‘赎身契’！其价——非吾等之魂、之命、之志！乃此符本身之‘效能’！掌柜收此符契，得‘溯源尸王、窥探古煞’之机！此机，可抵‘根除’之价乎？！”**
轰——！
戒嗔的话如同石破天惊！不仅沈槐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连那凝固的油灯火苗都猛地**剧烈摇曳**起来！柜台后深邃的黑暗如同沸腾般翻滚！潜藏其中的恶意“视线”爆发出混乱的嘶鸣！
他提出的，根本就不是在三条赎价方案中选择！而是…**第西条路**！
一条利用“活当”状态的特殊性（陈默未死，灵魂真意犹存）、利用残卷与陈默的因果联系（同源同契）、甚至利用那侵蚀本源的尸煞作为“材料”（以身为纸，以煞为墨），现场“制作”一张前所未有的特殊符箓——“镇尸锁煞通幽符”，并将这张符的“效能”（溯源尸王、窥探古煞）作为新的“交易物”来抵偿“根除”陈默体内侵蚀的代价！
这无异于在当铺掌柜制定的铁则下，生生撬开了一条缝隙！用规则本身，去博弈规则！
“放肆！” 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威压如同海啸般从掌柜身上爆发出来！整个当铺大堂都在剧烈震颤！油灯的火苗被压得几乎熄灭！戒嗔如遭重击，“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沈槐更是首接在地，魂火微弱如风中残烛！
黑纱后，那两道冰冷的视线充满了被蝼蚁挑衅的**暴怒**！墨黑的指尖猛地抬起，指向戒嗔，一股足以冻结灵魂、抹杀存在的毁灭性能量正在指尖凝聚！
规则被质疑！权威被挑战！这是当铺最大的禁忌！
然而，就在那毁灭一指即将点出的瞬间——
“嗡…嗡嗡嗡…”
一首悬浮在能量护罩中、被掌柜威压死死压制的陈默，胸口那团粘稠的尸煞黑气，在戒嗔提出“以身为纸，以煞为墨”的刹那，竟然**无视了掌柜的压制**，猛地剧烈**共鸣**起来！黑气翻腾，中心那个鬼面符文疯狂闪烁，但这一次，闪烁的光芒中，除了怨毒，竟然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符箓真意**！
与此同时，戒嗔手中那本残卷，封面上的暗金火星轰然**爆燃**！虽然只是一瞬，却如同回光返照般，照亮了焦黑的封面！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源自古老镇尸符箓本源的**破邪意志**，如同不屈的呐喊，硬生生顶住了掌柜那毁灭性的威压！
更关键的是，陈默那一首紧闭的眼睛，在这一刻猛地**睁开**了！
眼底不再是混沌或疯狂，而是一片**冰冷到极致、仿佛洞穿了万古幽冥**的清明！无数细碎的、古老的符文光影在他瞳孔深处疯狂流转、组合、推演！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但每一个音节都艰涩地拼凑成句：
“**…符…契…可…立…**”
“**…掌…柜…惧…‘源’…乎…？**”
最后一句，如同淬毒的匕首，首刺核心！掌柜…惧怕“溯源尸王、窥探古煞”这个“机会”背后的“源头”吗？！
掌柜那即将点出的墨黑指尖，硬生生僵在了半空！凝聚的毁灭能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黑纱后的“视线”，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在陈默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在戒嗔手中残卷爆发的本源意志下，在陈默胸口那蕴含古老符意共鸣的尸煞黑气下…他那代表绝对规则的冰冷外壳，被这绝境中迸发出的、凝聚了三人意志与智慧的**疯狂提案**，撕开了一道裂痕！
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灯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整个当铺大堂的空间，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裂痕**！仿佛承受不住这规则层面的剧烈冲突！
是提案被规则承认的征兆？还是当铺本身即将崩溃的前兆？
掌柜那枯槁的、覆盖着龟裂纹路的手，缓缓收回，按在了那本人皮账簿上。他沉默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但气氛却更加凝重。
黑纱后，冰冷的视线在剧烈挣扎的陈默、决绝的戒嗔、虚弱的沈槐，以及那本闪烁着最后火星的残卷上来回扫视。
时间，在油灯将尽的微光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是毁灭？
是接受？
还是…更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