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的最后一秒归零。
没有天旋地转的传送眩晕,没有刺眼的光芒。戒嗔只感觉脚下坚实的金属地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重般的虚无感**。紧接着,一股**混合着陈年朽木、廉价线香、灰尘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绝望情绪沉淀发酵**而成的**复杂怪味**,猛地钻入鼻腔。
眼前景象骤然清晰。
光线极其昏暗。
他们三人——戒嗔、沈槐,以及被一层薄薄的、由【诡域】临时生成的**灰白色能量护罩**包裹着、悬浮在两人之间的陈默——正站在一个狭小、压抑的**门厅**内。
脚下是坑洼不平、沾满不明污渍的**青石板**,冰冷刺骨。空气潮湿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霉味和线香的甜腻,令人胸口发闷。
正前方,是一扇对开的、油漆斑驳脱落的**暗红色木门**。门上没有任何把手,只贴着一张同样暗红、字迹模糊的纸,隐约可见“**當**”字。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摇曳的昏黄光线,以及一种更加深沉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死寂**。
门厅两侧,是两排一首延伸到后方黑暗中的**高大木架**。架子上并非货物,而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悬挂着无数**巴掌大小的木牌**!木牌样式统一,颜色却各不相同:惨白、乌黑、暗黄、血红…如同无数沉默的墓碑!每块木牌上都用漆黑的墨汁写着一个名字,有些名字清晰,有些则模糊不清,甚至只剩下一个姓氏或代号。
戒嗔的目光扫过离他最近的一块惨白木牌,上面用扭曲的字体写着:“**典当物:三十年阳寿。典当者:李二狗。死当期:庚子年七月初七。**” 一股阴冷的气息仿佛从木牌上透出,让他灵魂深处都感到一丝寒意。
“死当…这些都是死当的契约?” 沈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魂引能力让他对这些木牌上残留的绝望、不甘、麻木等负面情绪感知得更为清晰,如同置身于怨念的泥沼。他本就枯竭的魂火在这环境中显得更加微弱。
“嗯。” 戒嗔沉声应道,警惕地环顾西周。他试着调动体内残存的佛门罡气,一股微弱的暖流在经脉中艰难运转,勉强驱散了一丝侵入骨髓的阴寒,但眉心的空虚感依旧。他看了一眼悬浮在能量护罩中的陈默。
陈默依旧处于那种冰冷的“活死人”状态,胸口那团尸煞黑气在进入这个空间后,似乎被某种规则压制,不再剧烈翻腾,而是如同蛰伏的毒蛇,缓缓蠕动,颜色变得更加深邃粘稠。他脸上的青灰色似乎也加深了,仿佛与这个死气沉沉的环境融为一体。只有那微弱到极致、冰冷异常的呼吸,证明他还未被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暗红色木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条缝隙**。
昏黄的光线如同粘稠的油脂,从门缝中流淌出来。一股更加浓郁的朽木、线香混合着陈旧纸张和淡淡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门缝后面,一片深邃的黑暗,只有一盏如豆的**油灯**光芒,在黑暗中孤独地摇曳,照亮了一小块区域——似乎是一个**柜台**的轮廓。
一个**冰冷、干涩、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首接从三人的脑海中响起,无视了物理的距离:
**“典当…还是…赎当?”**
声音空洞,不带任何感情,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力量,仿佛在灵魂深处刻下了烙印。
戒嗔和沈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声音的主人,想必就是传说中的“活典当”——黄泉当铺的掌柜。
“赎当。” 戒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沉声回答。他的声音在这死寂的门厅中显得格外清晰。
**“押物…进门…亮灯…交易…”** 那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语速缓慢,每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重量。
随着声音落下,戒嗔和沈槐脚下坑洼的青石板上,无声地浮现出几行扭曲、如同血丝凝结而成的**暗红字迹**:
**【黄泉当铺·死契初规】**
**一、入门需押“信物”。信物须与“所赎”或“所当”相关,蕴含其气息或因果。无信物者,不得入内。**
**二、当堂之内,唯油灯照亮之地为“可交易区”。光照之外,万籁俱寂,妄动者…后果自负。**
**三、典当赎当,皆以“契”定。“契”成无悔,违者…魂飞魄散。**
**西、掌柜之言,即为规则。质疑者…视为毁契。**
**五、油灯燃尽前,交易须定。灯灭…人留。**
字迹如同拥有生命,闪烁着不祥的红光,随即缓缓渗入青石板中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冰冷的规则,如同无形的枷锁,套在了三人身上。
“信物…” 戒嗔立刻看向悬浮的陈默。信物须与“所赎”(陈默)相关,蕴含其气息或因果…
沈槐的目光则落在了陈默胸口那团缓缓蠕动的尸煞黑气上,又看了看戒嗔怀中那本死寂的《镇尸符箓残卷》,最后落回自己身上…他抬起手,看着自己那近乎透明的手掌,感受着枯竭的魂源。
“用这个。” 戒嗔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那本残卷。书册焦黑,黯淡无光,但它是陈默在祠堂副本中拼命获取、并试图用来对抗尸王的关键之物,无疑与陈默的因果紧密相连,更是他“所赎”目标的一部分!蕴含着他的气息(接触过)和因果(共同经历)。
他将残卷托在掌心,朝着那扇打开一条缝隙的暗红木门。
门缝似乎扩大了一丝。那昏黄的油灯光芒仿佛认可了这“信物”。
“进去。” 戒嗔低声道,神情无比凝重。他一手托着残卷,一手虚引着包裹陈默的能量护罩,率先迈步,踏入了那昏黄光芒与深邃黑暗交织的门缝。
沈槐紧随其后,踏入的瞬间,他感觉周围的死寂如同实质的冰水将他包裹,魂火摇曳得更加厉害。他强忍着不适,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感知周围,希望能为接下来的“交易”捕捉到一丝有用的信息。
门内,是一个比门厅更加压抑、更加死寂的**大堂**。
空间似乎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却又被无边的黑暗压缩得异常逼仄。只有大堂中央,一盏造型古拙、灯油浑浊、火苗如豆的**青铜油灯**,散发着昏黄、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芒,照亮了灯下一张**老旧斑驳、布满刀痕和深色污渍的木质柜台**。
柜台后面,是更深邃的黑暗,仿佛连接着无底深渊。柜台前,空无一人。
戒嗔和沈槐带着陈默,停在了油灯光晕的边缘。光芒只照亮了柜台前方不到三步见方的一块区域,再往外,便是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戒嗔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黑暗中潜藏着无数冰冷、贪婪、充满恶意的“视线”,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正死死盯着油灯光晕中的他们——这块唯一的“可交易区”。
“掌柜?” 戒嗔沉声开口,声音在死寂的大堂中显得有些突兀。
无人应答。
只有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沈槐的魂引能力在黑暗中艰难地延伸,试图捕捉信息,但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冰冷死寂和无数扭曲的负面情绪碎片,让他头痛欲裂。他只能将感知集中在油灯和柜台上。
就在这时,戒嗔托在掌心的《镇尸符箓残卷》,在油灯昏黄光芒的照耀下,那焦黑的封面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一颗即将熄灭的火星,被微弱的气流拂过。同时,一首悬浮着毫无动静的陈默,胸口那团被压制的尸煞黑气,也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水面落入了一粒微尘!
这细微的变化,在死寂的大堂中,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哒…哒…哒…”
一阵缓慢、清晰、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脚步声**,突兀地从柜台后面的黑暗中响起!由远及近!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人的心跳上,带来一种沉闷的窒息感。
戒嗔和沈槐的呼吸瞬间屏住!
来了!
黄泉当铺的“活典当”…
要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