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盖在陈默面部的粗糙骨灰坛,冰冷如墓碑。坛身刻着的扭曲符号在亡者怨念的灌注下,暗红光芒如同凝固的血痂,微微搏动。灰白色的尸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的皮肤上凝结、增厚,散发出浓烈刺鼻的**尸油腐臭**,混合着骨灰坛本身的土腥与血腥,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皮肤下那些暗沉污浊的裂痕深处,灰黑色的怨念细丝如同活蛆般缓缓蠕动,贪婪地啃噬着残留的生机,并试图向烙印的空洞深处钻探。
他静静地躺在湿冷的地面上,如同一具真正的、被匆忙下葬又遭侵蚀的腐尸。唯有胸前那枚被骨灰坛压住、空洞边缘冰裂蔓延的幽蓝烙印,在亡者怨念的冲刷下,极其微弱地**抵抗**着,偶尔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幽光,如同即将熄灭的残烛,证明着那空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被彻底湮灭的刑律规则本能。
名锁的呼唤声——“陈…默…陈…默…”——在失去了明确目标后,并未停止。它如同幽魂般在鬼市上空飘荡,时而从燃烧磷火的纸扎楼阁传来,时而从漂浮的破败戏台飘出,时而又似在枯骨摊铺的灰雾中低语。每一次飘忽的呼唤,都让周围的灰雾剧烈翻涌,那些麻木游荡的亡魂身影更加躁动不安,点点幽绿或猩红的目光在雾中扫视,充满了对“猎物”失而复得的焦躁与贪婪。这呼唤,如同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铡刀。
沈槐和戒嗔背靠着冰冷的(可能是某座朽船或骨堆)障碍物,蜷缩在灰雾相对浓重的阴影里,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纸钱冰冷的触感和窒息的压力,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名锁呼唤带来的灵魂悸动。
戒嗔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被鬼市阴气持续侵蚀,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不祥的青黑色,虽然没有污秽再生,但纯粹的阴寒剧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看着不远处陈默那覆盖尸蜡、散发着浓烈死气的“尸体”,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几乎要压垮他残存的意志。
沈槐的状态更糟。魂源枯竭如同干涸的河床,被“聻”字符意念冲击的创伤如同无数细针在脑中攒刺。鼻腔溢出的鲜血早己干涸,留下暗红的血痂。他强行催动最后一丝清明,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鬼市街道,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生路。
规则是“找到生者的姓名牌”。骨灰坛中封禁的生者气息是线索,但坛子本身是催命符,更是侵蚀陈默的毒药!必须尽快找到真正的“姓名牌”本体,或者…离开的方法!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不远处一个由无数枯白指骨垒砌而成的简陋摊铺上。摊铺上杂乱地摆放着一些东西:几颗风干的、眼眶空洞的兽类颅骨;几束缠绕着灰色怨气的不知名草根;最显眼的,是一小堆边缘磨损、刻着模糊鬼脸的**暗青色钱币**——**阴钱**!
摊主是一个身形高大、却由无数碎裂骨骼勉强拼凑而成的“骷髅”,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磷火。它似乎对刚才的骚动并不关心,只是用残缺的指骨,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摊上的阴钱,发出“咔哒、咔哒”的刺耳摩擦声。
阴钱!鬼市的交易货币!规则中提到“交易需等价”。或许…可以用阴钱购买信息?甚至…购买“生路”?
但如何交易?纸钱封口,噤声莫言!如何询问?如何讨价还价?
沈槐的目光死死锁定摊上那些暗青色的阴钱。他需要钱!他尝试在身上摸索——残破的衣物内袋里,只有几片潮湿的符纸残片和一枚冰冷的罗盘碎片(青铜罗盘在燃烧魂源时己彻底崩碎)。没有任何像“钱”的东西。
绝望再次蔓延。身无分文,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
“唔…” 一首昏迷、被尸蜡覆盖的陈默,身体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并非清醒,而是他胸前那枚被亡者怨念侵蚀、空洞冰裂的烙印,在感应到沈槐强烈的“获取阴钱”意念以及骷髅摊主拨弄阴钱的“规则”气息时,烙印深处残留的那一丝刑律本能,再次被引动了!
烙印空洞边缘的冰裂纹路猛地**亮起**一丝幽蓝!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带着**强制索取**意味的冰冷意念波动,无视陈默的“假尸”状态,如同无形的触手,猛地探向那个骷髅摊铺!
意念的目标,并非摊上的物品,而是…骷髅摊主指骨间正在拨弄的**一枚阴钱**!
“咔哒!” 骷髅摊主拨弄阴钱的指骨猛地停住!眼窝中的磷火剧烈跳动!它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冰冷意念中蕴含的、一丝让它灵魂核心都为之**颤栗**的高阶刑律规则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但那本质的位格压制是存在的!如同平民遇到了手持尚方宝剑的垂死钦差!
一个带着困惑、犹豫、甚至一丝**畏惧**的意念,从骷髅摊主的磷火中传出:“…大…人…?您…要…这…个…?” 它那由碎骨拼凑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了被意念锁定的那枚阴钱,似乎想递过来,又充满犹豫和不解。一个散发着如此恐怖规则气息(虽然快消散了)的存在,为何会索要一枚最低等的阴钱?
沈槐的心脏狂跳!机会!他立刻捕捉到了骷髅摊主的困惑和畏惧!他不能说话,但他可以用动作!
他强撑着身体,伸出一根手指,颤抖地指向骷髅摊主捏着的那枚阴钱,然后,极其缓慢而坚定地…**点了一下头**!同时,他将自己全部的意志和仅存的一丝精神力(模仿烙印的刑律气息),凝聚成一个冰冷、不容置疑的意念,投射过去:
**“予我。”**
骷髅摊主眼窝中的磷火疯狂闪烁,碎骨身躯发出“咯咯”的摩擦声。它似乎在经历巨大的挣扎。最终,那丝对高阶规则本能的恐惧压倒了疑惑。它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暗青色的阴钱,放在了摊铺边缘最靠近沈槐的一块骨头上。
“咔哒。” 阴钱落下。
交易…或者说,**索取**完成!以烙印残留的刑律威压为“货币”,强行“购买”了一枚阴钱!
沈槐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起那枚冰冷的阴钱!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淡淡的怨念,上面的鬼脸图案仿佛在无声蠕动。
有了阴钱,就有了交易的资格!
他立刻转身,指向鬼市深处那飘荡着名锁呼唤的纸扎楼阁方向,然后看向骷髅摊主,再次将一枚阴钱放在摊铺边缘,同时凝聚意念询问:
**“名锁…何解?生路…何在?”**
骷髅摊主看着摊边的阴钱,又看了看沈槐指的方向,眼窝中的磷火剧烈摇曳,仿佛听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它猛地向后缩了缩碎骨身躯,枯手疯狂摇摆,传递出一个充满恐惧和拒绝的意念:
“不…知…!不…敢…说…!买…路…钱…!找…‘引渡人’…!”
说完,它一把抓起那枚阴钱,整个碎骨身躯猛地向摊铺后的浓雾中一缩,如同受惊的螃蟹躲进巢穴,再也不肯露头,只留下摊上那些杂乱的物品。
“引渡人?” 沈槐咀嚼着这个从恐惧意念中挤出的词。
“买路钱?” 他低头看着手中仅剩的、用威压“买”来的那枚阴钱。
纸扎楼阁方向的名锁呼唤,再次变得清晰了一丝,仿佛锁定的范围在缩小…
而陈默身上的尸蜡,似乎又增厚了微不可查的一分…
灰黑色的怨念细丝,己经触及了烙印空洞的边缘…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