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阴契规则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铐在三人的魂源之上。灰雾涌动,“聻”字符摊主空白的脸上,那血红的“聻”字散发着寂灭的红光,枯手悬停在刻有扭曲符号的骨灰坛上方,如同等待收割的铡刀。摊铺周围弥漫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纸灰飘落的速度都变得粘滞缓慢。
支付烙印之力?还是支付生魂?
无论哪一种,都是通向彻底毁灭的单行道。
沈槐目眦欲裂,魂源枯竭带来的眩晕和纸钱封口的窒息感都无法掩盖此刻撕裂灵魂的绝望。他死死盯着陈默胸前那枚明灭不定的幽蓝烙印,祈祷着它不要做出任何回应。戒嗔紧握拳头,肩头伤口崩裂的剧痛远不及心中的煎熬,他宁可那铡刀落在自己头上。
然而,烙印的幽光并未因他们的意志而平息。那深邃的幽蓝漩涡在契约规则的强大压力下,旋转得越来越急,散发出一种冰冷的、近乎决绝的意志。仿佛在权衡,在计算…最终,那冰冷的刑律意志压倒了自我保护的混沌。
“嗡——!”
幽蓝烙印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道凝练到极致、由纯粹阴刑规则构成的、缠绕着无数细小枷锁虚影的**幽蓝刑矛**,如同烙印自身剥离出的脊骨,带着撕裂魂源的痛苦嗡鸣,猛地从陈默胸前激射而出!
它没有射向摊主,也没有射向骨灰坛,而是…**主动**射向了“聻”字符摊主那只悬停的枯手!
**支付烙印之力!它选择了割裂自身!**
“嗤!”
幽蓝刑矛精准地刺入摊主枯手的掌心!没有鲜血,没有爆炸,只有极致的规则交融与湮灭!刑矛如同投入深渊的祭品,瞬间崩解、消融,化作无数道精纯、冰冷、带着审判与契约气息的幽蓝光流,被摊主掌心那血红的“聻”字符疯狂吞噬、吸收!
“呃啊——!” 昏迷中的陈默发出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压抑到极致的惨嚎!身体剧烈地弓起,又重重砸落!胸前那枚烙印在刑矛离体的瞬间,光芒骤然黯淡下去,如同燃烧殆尽的星辰!烙印的中心,出现了一个**贯穿性的、虚无的幽蓝空洞**!空洞边缘是细密的、如同冰裂般的纹路,疯狂汲取着周围的冥气试图填补,却只是徒劳地让空洞边缘的冰裂更加蔓延!
他的魂源波动,在这一刻,彻底**沉寂**了!如同被冰封的火山,不再有丝毫起伏。身体冰冷僵硬,皮肤下的幽蓝裂痕颜色加深,整个人散发出的不再是濒死的生机,而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死寂**!如同被烙印献祭后的空壳!
阴契完成!
“聻”字符摊主枯手收回,掌心那血红的“聻”字符似乎更加鲜艳深邃了一丝,寂灭的气息中多了一缕冰冷的刑律威严。它空白的“脸”转向摊上,枯手随意一扫。
“嗖!”
那个被它指尖点过的、刻着扭曲符号的粗糙骨灰坛,如同被无形之手托起,划破灰雾,稳稳地落在了陈默冰冷僵硬的胸膛之上,正好压在那枚失去核心、只剩空洞的烙印之上!
坛身冰冷刺骨,比冥河水更寒。坛口暗红色的封泥散发着浓郁的血腥与怨念。坛身刻着的扭曲符号在接触到陈默身体的瞬间,仿佛活了过来,微微闪烁着暗红的光芒。
交易完成!烙印之力换取了骨灰坛!
“走…” 一个冰冷空洞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交易结束后的漠然驱赶。
笼罩摊铺的灰雾瞬间变得浓稠如墨,将“聻”字符摊主和剩余的骨灰坛彻底淹没,再也看不清分毫。
戒嗔和沈槐甚至来不及为陈默的状态悲痛,一股更恐怖、更首接的危机感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他们的心脏!
就在骨灰坛落在陈默胸口的刹那——
“陈…默…”
“陈…默…”
“陈…默…”
一个飘渺、阴森、带着无尽怨毒与贪婪的呼唤声,毫无征兆地从鬼市深处、那燃烧着幽绿磷火的纸扎楼阁方向传来!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作用于灵魂!层层叠叠,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呼唤这个名字!每一次呼唤,都带着强大的**规则锁定**之力!
鬼市的灰雾在这呼唤声中剧烈翻涌!街道上麻木游荡的亡魂身影齐刷刷地转向声音来源,两点点或红或绿的幽光在灰雾中亮起,充满了对“生魂”名字的贪婪!
**名锁追魂!**
他们持有蕴含生者气息的骨灰坛,而陈默的真名被某种恐怖存在感应到了!这呼唤本身,就是最致命的锁魂之链!一旦被完全锁定,在这亡者集市,他们将无所遁形,成为众鬼分食的目标!
“唔!” 戒嗔和沈槐感觉自己的魂源如同被无形的钩子勾住,向着呼唤的方向拉扯!纸钱封口的窒息感都暂时被这更恐怖的锁定感压倒!
“坛…葬…” 沈槐强忍着魂源被拉扯的剧痛,一个模糊的意念在绝望中闪过!他猛地看向压在陈默胸口的骨灰坛!坛身的扭曲符号正在暗红闪烁!
没有时间犹豫!他挣扎着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那冰冷的骨灰坛从陈默胸口移开,覆盖在陈默的面部——如同为死者覆上遮面的布!
就在沈槐的手指触碰到骨灰坛的瞬间——
“嗡!”
骨灰坛坛身的扭曲符号红光大放!一股浓烈、粘稠、带着无尽哀怨与死寂的**亡者气息**,如同爆发的山洪,猛地从坛口封泥的缝隙中喷涌而出!这股气息瞬间笼罩了陈默的全身,并如同活物般,疯狂地钻进他胸前烙印的那个虚无空洞之中!
“咔嚓嚓…”
陈默皮肤下那些幽蓝的裂痕,在亡者气息的灌注下,颜色迅速变得暗沉、污浊,如同干涸的血痂!他冰冷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的**尸蜡**!整个人的气息瞬间与骨灰坛散发的亡者怨念融为一体,再也分辨不出丝毫生者的魂源波动!仿佛真的成为了一具被封印在坛中的尸体!
名锁的呼唤声猛地一滞!那锁定陈默魂源的拉扯感骤然消失!呼唤声变得迷茫、混乱,在鬼市灰雾中无目的地飘荡,失去了明确的目标。
骨灰坛的“坛葬”伪装,暂时生效了!它以亡者怨念填充了烙印的空洞,将陈默伪装成了一具被封印的“假尸”!
然而,这亡者气息的灌注,对陈默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造成了恐怖的侵蚀!他覆盖尸蜡的皮肤下,那些暗沉污浊的裂痕深处,隐隐有**灰黑色的、如同细小蛆虫般的怨念**在蠕动!坛口封泥上的暗红色,似乎也顺着无形的联系,向着烙印的空洞深处缓缓渗透…
这伪装,本身就是一种缓慢的侵蚀与…**同化**!一旦时间过长,假尸,恐怕会变成真尸!
“呼…呼…” 沈槐和戒嗔瘫倒在地,剧烈喘息,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被更深的恐惧取代。他们看着陈默那覆盖着尸蜡、散发着浓郁亡者怨念的“尸体”,又听着鬼市深处那依旧飘荡、充满不甘的“陈默”呼唤声。
名锁虽暂时摆脱,但这呼唤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再次落下。
骨灰坛的伪装,是饮鸩止渴。
而陈默…
烙印空洞,魂源沉寂,亡气蚀体。
他还能…回来吗?
鬼市的阴风,卷着冰冷的纸灰,拍打在三人身上。
生路,似乎比亡者的怨念更加…冰冷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