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夏从电梯内出来后，看到一名女员工抱着一沓资料从一间办公室出来。
池夏记得她，上次修理实验舱门时，他们见过面。
“池队。”
池夏朝他点点头。
“0217呢？”
“陈老师一大早就把0217带走了。”
池夏突然想起，刚刚段博士在实验室内收到的消息，陈彦乔有急事找他。
陈彦乔已经回来了。
他怎么忘了，在他之前，陈彦乔才是一直负责0217的那个人。
“带去了哪里？”
她点着下巴仔细回想，随后给出答案。
“B区负1层。”
负一层的灯光设备齐全，但顶上的廊灯并未打开，只有贴近地板的位置亮着一排白色崁灯。
黑色的大门向两边打开，皮鞋踩在门口一滩血迹上。
博士低头扫了一眼。
“你可算来了。”
陈彦乔朝他招手。
同在室内的还有另外三名员工。
一名员工端着本子埋着头，正在记录些什么。
还有两位戴着口罩在调配试剂。
桌上有两把不同样式的枪，陈彦乔手中还把玩着一把。
段博士一边走进来一边问：
“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彦乔耸肩。
“僵持不下咯。”
“0217死活都不肯变回鱼尾，我都想把他那双腿锯掉！”
陈彦乔说到这里捶了一下桌子，两个正在调配试剂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语气愤愤，眼神射向一侧的玻璃室。
这间玻璃室比9号室那间小很多，贴墙封闭，玻璃偏右侧单开一扇门。
玻璃也不是新的，像是用了好几年，上面沾上斑斑血迹，新旧交叠。
房间右侧摆着一只开顶立方玻璃缸。
但由于空间限制，这只缸的长宽高均只有四米。
里面的水已不再清澈，缸底贴着玻璃的地方，沉着半块像是头骨样的灰白色东西。
左侧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有的已染上血锈，有的还是半新。
“沾水，电击什么的都试过了，总之都没有效果。”
大约二十分钟前，陈彦乔将0217从缸里捞上来，关进玻璃室。
隔着脏玻璃，加上光线太暗，只能看到0217靠坐在墙壁边。
段博士收回目光，只说了一句话。
“大人那边可等不了太久。”
期限是一个星期。
陈彦乔听到这个更加恼火，如果期限再长一点，他倒也不用这么心急。
“况且，你怎么把他弄伤了？”
陈彦乔给了段博士一个“我也没办法”的眼神。
“身上有伤口，送过去怎么交差？”
一个人拔开针帽，从透明色玻璃瓶中吸取一管玫红色药剂，随后拿着针管从桌子那端走过来。
“陈老师，已经调好了。”
陈彦乔接过药剂，针管挡住他半只眼睛。
“这个东西会让他强制变回人鱼形态。”
“但这一针下去，0217的那双腿今后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用这个未免有些严重了。”
陈彦乔于是将针管放在桌上，抬头看向段博士。
“所以才叫你来，看看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毕竟——”
陈彦乔瞟了一眼玻璃室。
“之后还要接着研究的，我可不想0217那双和他鱼尾一样完美的双腿就此瘸掉。”
不知道是不是想象到那个画面，陈彦乔皱着眉。
“啧，那也太可惜了。”
段博士：“刺激他，让他暴动。”
暴动会变回人鱼形态。
陈彦乔明显兴奋起来。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陈彦乔从箱子里翻出一瓶蓝色药剂，转头吩咐，“打这个。”
段博士也是上次才发现的。
顶上冷白色灯光毫无生气。
“等等！”
这时，门突然开了，池夏走进来。
但是，针已经透过门上的开到0217身上。
“池夏？”
池夏没理他，赶到玻璃室边。
M9的大部分药剂见效都十分迅速。
0217呼吸变得急促，白皙的脖子上红光随着呼吸起伏渐渐浮现，变得明显。
“里面的芯片会监测实验体的情绪暴动值，超过设定值会进行警告。”
同时，之前注射在血液中的一种因子，会在血管内瞬间暴增，可以最大限度限制对象行动。
如果非要强制行动，那么血管就会爆炸。
陈彦乔扬扬下巴，在池夏身边说。
“你这么担心做什么，人鱼自愈能力十分优越，死不了！”
鱼尾依旧没有出现，陈彦乔准备再加一针。
池夏抬手打落那管药剂，用脚踢开。
“这么大的剂量，接近一半的血管都会爆掉。”
死不了，但会疼。
虽说0217变回鱼尾有利于拿到鳞片，但池夏并不是一个残忍的人。
一直在一旁记录的员工抬头插话。
“那就需要点人工刺激。”
“那么，谁去呢？”
但玻璃背后，是一只高危实验体。
在暴动的情况下没有人此刻敢轻易走进那面玻璃。
池夏声音冷冷的。
“我进去。”
博士没忍住扭头想要阻止池夏。
“这很危险，你不能过去！”
但池夏已经迈出步子，走到玻璃旁边。
陈彦乔劝住段博士。
“你就让他试试嘛，没准真能行呢。”
段博士扫开陈彦乔的手，握着拳头死死盯着玻璃内的一举一动。
池夏一手拎着枪，枪的保险并没有打开。
他清楚地知道，0217对他并没有明显的攻击意图。
铝合金门在身后合上。
玻璃室内的光线要比外面暗得多。
0217单手搭在曲起那条腿的膝盖上，另一只手紧紧捂着颈部，红光透过他的指缝映在身后的墙壁上。
“是我。”
池夏说。
0217坐在墙边，垂着的头缓缓抬起，幽蓝色的眸子好像比颈部的红光还要危险几分。
“叮啷啷——”
池夏被鱼尾扫翻在地，随后被死死压住，扣在双手上的锁链随着0217的动作，碰撞出一串脆响。
博士好像就要进来。
池夏对外面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人鱼尖利的指甲扣在人类脆弱的颈侧。
接收着0217的俯视，池夏费力从齿间挤出一句话。
“我是你的研究员，我叫池夏。”
池夏。
研究员用一件打湿的布料，将他从一双粗糙暴力的双手接过抱在怀里。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研究员了。
你好，我叫池夏。
瞳孔四周的幽蓝被稍浅的宝石蓝替代。
池夏见他就这么冷静下来了，后面的话术他还没用上呢。
0217缓缓俯身，鼻尖即将碰到一起时。
衬衫的一颗扣子突然崩开，掉在池夏脸上。
池夏紧急闭眼：不是。
黑色扣子在地上旋了几圈后停下。
池夏睁眼。
0217起伏的胸口上，浮现出两枚粉色的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