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池夏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池夏撑着床起身,脑袋昏昏沉沉的。
还未彻底清醒,耳边便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师尊,你终于醒了!”
阳光有些刺目,池夏习惯性地去摸眼睛,却发现那条带子被人解开了。
眼前有个及腰高的孩子,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正趴在床边望着他。
声音如此熟悉,脸却无比陌生。
他迟疑片刻,侧过身子,捧起小孩的脸仔细看看了看。
“你是洛商?”
面前的人一笑,露出两只小虎牙,眼睛瞪得更圆了。
“师尊,你能看见了?”
池夏还以为自已要瞎到任务结束。
昨夜零散记忆慢慢浮现,在心里铺展开来,拼拼凑凑。
池夏看向洛商。
“你师兄呢?”
提起裴闻舟,洛商不禁抖了抖。
昨天洛商嘴比咸鱼硬,死活不肯叫师兄,裴闻舟自然也不肯放他下来。
于是洛商在裴闻舟背上吃完了整个烤红薯,被一路驮回客栈。
看谁能犟得过谁!
结果最后洛商实在憋不住要上茅房,才喊了师兄,央求裴闻舟放自已下来。
裴闻舟甫一松手,洛商便火烧屁股般窜出门外。
不过看师尊面色如此着急,洛商还是说了。
“师兄他,好像早就离开了。”
“我今早并未看见他。”
洛商起了个大早,就为了赶在师兄前面,给池夏准备早饭。
结果到现在也没看见人。
池夏拿起放在床头,昨夜被解下的雪纱带子,闭眼用聆心环感应裴闻舟的位置。
南境!
池夏也来不及多想,大半夜的这人是如何赶回去的。
他面前只闪过灰色进度条暴涨,自已被吊在阴暗潮湿地牢的画面。
没有一寸光压制裴闻舟的心炎,他不敢想回到南境裴闻舟会怎样。
“师尊,我们要去找师兄吗?”
洛商看着池夏拧着的眉头,歪过头问他。
“回妄云峰。”
昨日那群突然出现,抢夺一寸光的人,池夏在他们的胸口上也发现青黑色蝙蝠纹样。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回去,向宗门禀告此事。
另外,有些事情是要好好跟大尊主谈谈。
师徒二人,当日收拾包裹。
离开葫芦村,往妄云峰赶去。
南境,扶桑殿。
“所以,一寸光没了?”
声若寒冰,冷的人阶下人发颤。
大殿正中央,鎏金缠枝座椅之上。
魑鬼一手支着脑袋,一边抬眼看向阶下颤抖不止,俯首跪地的人。
“尊主……”
阶下人刚要抬头,一道冰刃袭来,当即封喉。
身边捧着酒盏的鬼修们个个低着头,生怕魑鬼迁怒自已。
老魔尊死后,南境动荡,魑鬼趁乱上位。
魔族系火,魑鬼系水。
二者本是相克相抵,但魑鬼当初趁魔将因战重伤,用寒冰纷纷封住他们的筋脉。
令他们不得反抗,为已所用。
魑鬼一面压制魔将,一面寻找老魔尊残留于世的血脉。
试图将他斩杀,自已好顺理成章地成为新一任魔尊。
只是魑鬼需以寒冰之物,才能增进功力。
可放眼整个南境魔域,皆是炎火,怎么可能找得到寒冰之物。
于是,一寸光的出现,便令魑鬼势在必得。
谁知被手下蠢货竟如此办事不利,直接将一寸光挫成飞灰。
此时,阶下还站着另一人,他瞥了一眼地上已经死去的人,上前一步。
“尊主,这一寸光虽没了,但北境生有朱华草,亦可为尊主撑过一阵。”
魑鬼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本尊等不了那么久。”
魔将们逐渐恢复,凭魑鬼现如今的实力,压制他们已经开始感到力不从心。
且朱华草与一寸光相较,功效实在相去甚远。
商离被驳,转而一笑,似又想到了新的法子。
“尊主,属下还有一计,此计虽险,”
“但若成了,可保尊主万事无忧,顺利实施接下来的大计。”
“只是——”
商历收回目光,突然没了下文。
魅鬼递给商离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属下听闻,妄云峰那位十一尊主,是极寒之躯。”
“若是能够将他掳来,那一寸光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此事怕是不好办。”
商离给出点子,适时退到一边不再说话,给魑鬼思考时间。
魑鬼抬手,便有鬼修上前,将酒盏接到盘中。
魑鬼两眼盯向前方,目光似是穿过扶桑殿的大门,将那三个字在口中念了一遍。
“妄云峰。”
“呼——”
池夏和洛商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妄云峰。
推开竹舍,洛商放下包裹便趴在了自已的床上。
还是这青竹的味道令人心安。
洛商扭头,见池夏弯腰在柜子里找什么东西。
好像找到了,起身将柜门重新关好。
“师尊,这天都快黑了,还要出去吗?”
池夏将找来的东西,在袖中放好,又拍了拍确保稳妥,随后对洛商说:
“为师去一趟云水峰,你先休息。”
“要实在睡不着,我送你去七尊主那里,同桑兰下棋如何?”
听见桑兰,洛商两只耳朵一竖。
“好,我去!”
池夏也是佩服这小子。
桑兰的棋艺,是九华亲手教的。
洛商每次去凝华峰,几几乎都是被桑兰精湛的棋艺,碾压式吊打。
但洛商确是乐此不疲,败得越惨,去得越勤。
池夏摇摇头,将人送到凝华峰。
“我晚些来接他。”
九华冲他摆摆手。
“去吧去吧。”
转身领着两小只进了屋。
彼时,夜色如墨。
池夏走进云水峰大殿之时,大尊主正在练字。
“十一这么快就回来了,想必是那葫芦村的事已经解决?”
大尊主将笔重新蘸了墨,抬头看了一眼池夏,语气温和问道。
池夏一笑,边走边说。
“葫芦村已然无事,大尊主不必费心。”
“一寸光,也没了。”
话罢,大尊主练字的手一滞。
池夏又从袖中拿出一块宫牌,缺了一角的宫牌。
“这是先前,大尊主派人搜妄云峰之后,我在死去的那名弟子身边拾到的。”
“大尊主,你还要替他隐瞒吗?”
大尊主没有说话,池夏将宫牌撂在桌上,继续说道:
“我那大弟子的身份,想必大尊主已然知晓。”
“当年——”
大尊主直接抬手将宫牌挫成了灰,打断了池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