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烤红薯咯,新鲜的烤红薯!”
恰巧他们此刻走到了集市上,烤红薯的吆喝声和香气将洛商的目光勾了过去。
洛商拉了拉池夏的衣角。
“师尊,我饿了。”
洛商当然没有听到裴闻舟的那一声师尊。
要是听到了,此刻就不会觉得饿了。
池夏摸了摸他的脑袋,付了银钱,接过烤红薯递到洛商手中。
洛商掰了一半,小咬一口。
“好甜!”
他将另一半递到池夏手边,池夏笑了笑。
“都是你的,我不吃。”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师尊,我也饿了。”
洛商听得一愣,被手中的烤红薯烫到了嘴皮。
洛商啃红薯,洛商烫嘴,洛商皱眉。
洛商表情疑惑。
刚才不是自已在叫吧?
裴闻舟上前,把洛商往一旁拨了拨。
池夏直接离开。
“想吃自已买。”
裴闻舟跟了上去。
试图牵手,被甩开。
试图触碰,被拍开。
离开拥闹的集市,池夏停住步子回头。
裴闻舟也停下。
四下安安静静,只有一阵不算太冷的谷风刮过。
“那聆心环我原本是戴在脖子上的,放在衣裳外面,”
“时常提醒自已,这是师尊给的。”
裴闻舟语气慢了下来,往前一步步走着,继续说:
“看到此环,就像是看到师尊。”
池夏眉头时皱时舒,轻咳一声。
我要听的,好像不是这个啊。
但裴闻舟并没有停下来,自已也不好打断。
“我怕与人打斗,离得太近磕坏了,于是便取下来戴在手上。”
说到此处时,裴闻舟抚了抚聆心环。
“只有握在手心里,我才能安心。”
话落,裴闻舟已经站在了池夏面前。
听他说了许多,池夏的气早就消了大半。
但还是忍不住问:
“为何聆心环就在你身上,我却感知不到一点?”
这才是池夏想问的。
那晚确认裴闻舟身份之时,他就迫切的想知道。
但当时裴闻舟意识不清,想也问不出什么,第二日醒来他便也忘了。
要不是刚刚裴闻舟说要过来扶他,这件事恐怕回到妄云峰都不一定想得起来。
“你想隐藏什么?”
池夏生气的点在于,我担心你在南境的生死。
你倒好,偷偷跑来我身边,还化名骗我。
“并非如此!”
裴闻舟见池夏真的生气了,连忙说:
“师尊,我隐瞒身份是为了躲避魔族的追杀。”
毕竟如果他被发现,那些人也会发现师尊。
他不想把麻烦惹到师尊面前。
至于聆心环。
裴闻舟的声音低了下来。
“当初师尊将我赶下妄云峰,我不知师尊是否还在生我的气。”
他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所以便暂时压制了它,免得师尊见我生气。”
只是那日池夏身陷险境,裴闻舟情急之下出手过猛,一时没压制住聆心环,这才让池夏短暂感知到了他的位置。
“我何时生……”
算了。
“身上的伤可好了?”
裴闻舟嘴角勾了勾,牵起池夏的手。
“已经好了,不信你摸。”
知道师尊不生他的气,裴闻舟眼中是止不住的笑意。
池夏耳尖发热,假装气恼地甩开他的手。
“好了就行。”
谁要摸!
“师尊!”
洛商捧着烤红薯,跑到池夏身边,牵起他的手,一脸紧张。
“你师兄,裴闻舟。”
听了这话,洛商更紧张了。
是当年被师尊亲手赶下山去的徒弟,裴闻舟!
听宗门之内的人说,他肯定恨极了师尊。
洛商小小一只,挡在池夏身前,两眼盯向身前的裴闻舟。
可是看他的样子,并不是要伤害师尊啊。
裴闻舟被他的举动逗笑了。
直接上前拎起洛商,一把扛在肩头,另一只手牵起池夏往客栈走去。
彼时,淡金色的斜阳洒在他们身上。
洛商握着红薯在裴闻舟背上大叫:
“你放我下来!”
裴闻舟一笑,“喊师兄。”
洛商脸一红,循环播放:
“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
“什么时候喊师兄,什么时候放你下来。”
洛商的叫声,引得旁边的人频频侧目。
他喊得越大声,裴闻舟就笑得越开心。
池夏无奈摇摇头。
真是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夜。
壁上树影摇曳,月光皎洁,缓缓泻入窗中,照在一人的背上。
一人半跪在床边。
池夏嗅到一丝轻微的血腥气,迷迷糊糊问道:
“你做什么去了?”
一边将手从温热的被子里探出,摸到的了另一只有些冰凉,覆在自已眼睛上的手。
床边的人将他的手握住,塞回被子,只是轻声说:
“别动。”
像月光一样温柔的声音。
不知怎么回事,池夏今夜实在困得紧,就真的听话不动了。
裴闻舟将雪纱自他脑后解开,开始取针。
没有师尊的这三年,他过的并不好。
他被丢下妄云峰后,虽然压制心炎取得庞大的力量,但没多久便被南境魔族盯上。
他便被南境魔族追杀至今。
期间还被魑鬼的寒冰封住了筋脉,使他无法运转流风诀压制心炎,心炎一旦失控,后期自已很有可能暴体而亡。
裴闻舟暂时没死,但心炎却越来越不受控。
此番前来,便是想要拿到一寸光,压制心炎。
那日魅妖来时,狂风大作,村人奔走逃窜。
只有一人静静立在那里,背影如此熟悉,猛烈的情绪顿时翻涌于胸。
一时也不去追魅妖,就只是和那人一样,静静立着,两相无言。
当他看到池夏眼覆雪纱之时,心中所有翻搅的情绪都停歇下来。
无论是被赶下妄云峰,还是对他设下结界,所有怨念化为乌有,只剩心疼。
他上前牵住他的手,所有的话涌到唇边又被吞了回去,压下心中的那份苦涩。
只化作一声“你我不相识”般的轻笑,和一句:
“道友不必紧张。”
黑夜里,睡梦中的人翻了个身,将他的思绪牵回。
雪纱带被裴闻舟放在枕边,他又低头吻了吻池夏的眼睛。
他起身走到门边,顿住步子,银色月光流转在他身上。
裴闻舟将剑别在背后,最后侧目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师尊,每次都是你叫我等你回来。
这一回,你也等我一次,可好?
影子随主人遁入暗夜,如鬼魅穿行于深林间。
夜寒霜露重。
南境即将迎来它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