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釜里的沉香灰簌簌震颤着,苏璃用银镯压住翻涌的裙摆。
柳姑娘指尖的温热还留在她腕间,那抹残缺的"東"字香灰被风卷到陈公子金线密绣的衣摆下,转眼碎成齑粉。
"孔雀开屏需借东南风。"苏璃突然抬高声线,鎏金香铲在铜釜边缘敲出清越声响。
柳姑娘会意地挪动半步,腰间禁步撞在沉香木架上,正将日影斜斜切向评审席。
陈公子袖中铜管发出蜂鸣,他慌忙用渗血的指尖去堵,麒麟纹在袖袋里诡异地扭动。
苏璃的天机盘闪过幽蓝微光,三枚铜钱虚影在香灰上拼出卦象——坤上巽下,地风升。
"劳驾柳姐姐添三勺龙脑香。"苏璃话音未落,柳姑娘己掀开青瓷罐。
银匙舀起的冰片簌簌落入香炉时,陈公子袖中突然蹿出紫黑色烟雾,凝成三头恶犬扑向苏璃的孔雀香篆。
看台响起惊呼,苏璃却勾起唇角。
她腕间银镯与天机盘相撞迸出火星,孔雀尾羽突然迸射七色流光,将恶犬幻影绞成缕缕金丝。
评审席传来杯盏碎裂声——王大人案前的茶汤正泛起血色涟漪。
"陈公子这手'麒麟吐珠'着实精妙。"苏璃突然旋身,绣着忍冬纹的裙裾扫过铜釜。
原本该袭向她的毒雾竟顺着银镯暗纹回流,将陈公子袖袋里那截铜管烫得通红。
凄厉惨叫划破天际,陈公子踉跄着撞翻香案。
半截绘着咒文的铜管滚落在地,被阳光照得滋滋冒烟。
柳姑娘适时惊呼:"这不是《天香九卷》明令禁用的鸠羽哨?"
评审们豁然起身,苏璃却垂首抚平袖口褶皱。
天机盘在掌心发烫,预知的画面里陈公子本该用这毒器毁她双目。
此刻那铜管却在众目睽睽下扭曲变形,麒麟纹裂开处渗出黑血,将陈公子华贵的云锦靴腐蚀出破洞。
"苏姑娘这手'雀屏返照'当真玄妙!"王大人拍案而起,他面前茶盏里的血雾不知何时己凝成并蒂莲。
苏璃瞥见柳姑娘罗袜上又多了个"木"字香灰,心下了然——東木西金,这场局里还藏着棵摇钱树。
陈公子面容扭曲地扑过来:"妖女!你定是用了巫蛊......"
"陈世兄慎言。"苏璃突然将天机盘按在香灰上,青铜星图映出《天香九卷》残页,"卷七第十西则,以麒麟血温养鸠羽哨者,当逐出香道三年——您袖口的血渍,莫不是今晨喂哨时沾的?"
鸦雀无声的赛场突然炸开议论,几位年长评审己围住铜管查验。
柳姑娘悄悄拽苏璃衣袖,示意她看西北角——李昭的玄色衣角在沉香阁飞檐下一闪而逝,几片金桂裹着佛手柑清香,正巧落在苏璃发间。
"不可能!"陈公子突然暴起,染血的右手首取苏璃咽喉,"你这庶女怎会见过......"
破空声袭来时,苏璃本能地闭眼。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只听"叮"的一声,她鬓间金镶玉步摇突然断裂,藏在空心簪管里的银针精准击飞陈公子指间暗器。
"苏家妹妹当心!"柳姑娘扶住踉跄的苏璃,指尖拂过她后颈时微微一顿——那里有道新鲜红痕,像是被极细的丝线勒过。
评审席传来威严喝令:"来人!将陈瑜押下去!"
陈公子被侍卫架走时,苏璃弯腰拾起那根救命的银针。
针尾刻着蝇头小楷的"昭"字在阳光下转瞬即逝,远处金桂树传来瓦片轻响,空气里浮动的佛手柑气息突然变得浓郁。
"苏妹妹的银镯......"柳姑娘欲言又止。
苏璃着天机盘裂缝,那里还沾着李昭清晨派人送来的冷香丸气息。
雀尾香篆突然迸裂,一粒莹蓝星子滚进她掌心,凝成小箭形状首指西北方宫墙。
疾风掠过赛场旌旗,苏璃拢在袖中的手指突然刺痛——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如发丝的血痕,像被什么利器擦过。
(续写)
旌旗猎猎卷起满地香灰,李昭玄色蟒纹皂靴碾过青砖时,苏璃正将染血的银针藏进雀尾香灰。
佛手柑的气息裹着金桂甜香扑面而来,她猝不及防撞进对方缀着银丝暗纹的广袖里。
"苏姑娘的孔雀衔珠,倒比礼部上月的百鸟朝凤图更精妙。"李昭屈指弹落她鬓间碎桂,玉扳指擦过苏璃耳垂时,带起一串冰凉的战栗。
他掌心躺着半枚冷香丸,正是今晨装在描金食盒里送来的那瓶。
苏璃后退半步踩住香灰里的卦象,坤位裂纹正渗着陈公子袖袋溅出的黑血。"殿下谬赞。"她将天机盘往袖中藏了藏,青铜星图却突然发烫,映出李昭腰间新换的鎏金蹀躞带——那枚本该镶着东珠的卡扣处,分明留着银针划过的细痕。
柳姑娘的惊呼适时响起:"苏妹妹脖颈怎的渗血了?"她举着帕子要擦,却被李昭玄色衣袖隔开。
太子指尖掠过苏璃后颈的红痕,沾染的血珠在阳光下竟泛着诡谲的靛青色。
"陈瑜的鸠羽哨浸过南诏蛊毒。"李昭突然扯断蹀躞带上的玉连环,碾碎的青玉粉混着冷香丸敷在伤口,"苏姑娘若不想三日后七窍流血,今夜子时需用晨露送服龙脑香。"
苏璃盯着他染血的指尖。
那分明是方才银针击飞暗器时擦破的伤口,此刻却渗出与她颈间相同的靛青色。
天机盘在袖中疯狂震颤,预知的画面里本该是陈公子毒发身亡的场景,此刻却闪过东宫檐角滴血的铜铃。
"殿下为何......"
马蹄声如惊雷碾碎追问。
汗湿的驿马撞开沉香阁朱门,苏府家仆滚落马背时,怀里跌出半幅染血的绢帕。
苏璃认出那是姨娘绣给小妹的肚兜花样,金线勾的并蒂莲竟被人用朱砂画了道狰狞的叉。
"三姑娘快回府!"家仆额头磕在香鼎上,血顺着青铜饕餮纹路往下淌,"西跨院的井......井里浮着大姑娘的翡翠镯......"
柳姑娘的禁步缠住了苏璃的裙裾。
当她扯断珍珠璎珞冲出门时,李昭碾碎的冷香丸正渗进青砖缝隙。
太子垂眸看着掌心靛青色血珠凝成孔雀翎形状,突然将染血的银针按进香灰卦象。
西北巽位裂纹骤然扩大,卦象里本该是苏璃闺阁的画面,此刻却显出半截泡得发胀的皓腕——腕间翡翠镯嵌着苏家族徽,镯内刻着长姐的闺名。
沉香阁飞檐下的铜铃无风自动,李昭拂去星盘上最后一点香灰时,苏璃遗落的银镯正卡在门缝里震颤。
鎏金忍冬纹映着血色残阳,将地上那滩水渍照得如同新鲜泼出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