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裹着的梅瓣,如灵动的精灵般撞进壶口,就在这刹那,苏璃腕间温润的玉扳指骤然迸出刺眼的红光,那光芒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夺目。
天机盘在袖中悄然无声地转动着,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映出身后三丈处小厮袖管里滑出的银钩——那银钩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正勾着投壶底部磷光闪烁的碎瓷片,那磷光幽幽暗暗,好似藏着无尽的阴谋。
"请林姐姐先投这最后一矢。"苏璃突然侧身让出位置,她的绣鞋尖不着痕迹地碾过光滑的青石砖缝,脚下的青石带着丝丝凉意透过鞋底传来。
砖下埋着的铁蒺藜被她裙裾扫开,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正滚到林婉儿抬起的绣鞋底下。
林婉儿踉跄着撞向铜壶,鬓边金步摇随着她的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缠住了苏瑶腰间禁步的璎珞,那璎珞相互碰撞,叮叮当当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
混乱中苏璃瞥见小厮袖中银钩己勾住壶底犀皮,梅林西侧水榭的青烟突然窜成明火,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犀皮遇火即燃的特性,此刻化作幽蓝火舌舔上铜壶,那幽蓝的火焰在黑暗中跳跃,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当心!"
玄色蟒纹广袖如黑色的闪电般掠过眼前,苏璃鼻尖撞上松墨混着龙涎香的衣料,那衣料柔软而厚实,带着温暖的触感。
李昭揽着她旋身避开炸开的铜壶,飞溅的磷火如流星般划过夜空,在太子织金披风上烧出点点星痕,那燃烧的声音如同轻微的爆豆声。
陈公公拂尘横扫,将满地乱滚的碎瓷片尽数卷进池塘,碎瓷片落入水中,发出清脆的溅水声。
"殿下明鉴!"小厮膝行着要抱李昭衣角,却见太子慢条斯理地扯下半幅烧焦的披风,"礼部典仪官服衬的是獬豸纹,你这袖口金线绣的怎是饕餮?"
梅林忽地死寂,只余水榭梁柱燃烧的噼啪声,那声音在寂静的梅林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瑶盯着李昭随手抛在石案上的披风残片,那上面被磷火烧出的焦痕,竟与她今晨在《璇玑图》上见过的星象图分毫不差。
"怕是三皇子府的饕餮卫迷了路。"李昭指尖叩了叩石案,方才用茶水画出的符号此刻正映着火光流转,那茶水的痕迹在火光下闪烁着微光。
陈公公突然对着池塘击掌,水面浮起十数条翻着银肚的锦鲤,那锦鲤在水面挣扎,溅起小小的水花——每尾鱼鳃里都嵌着片染毒的瓷片。
林婉儿瘫坐在满地狼藉里,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琉璃牡丹簪滚进炭灰,那琉璃簪子在炭灰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这簪子本要在苏璃被磷火毁容时"不慎掉落",此刻却映出她扭曲的面容。
贵族们窃窃私语着退开,仿佛她裙摆沾染的不是梅瓣,而是什么腌臜之物,那窃窃私语的声音如同细微的风声。
苏璃垂眸望着李昭被灼伤的手背,那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周围的皮肤还带着丝丝热气。
天机盘在袖中发烫,映出三刻钟后东宫药房将缺少的龙脑香——正是解此毒的关键。
她指尖刚触到藏着解毒丸的香囊,却被太子用伤手轻轻按住。
"孤书房那幅《寒梅图》,还差个掌灯添香的人。"李昭的尾音散在风里,唯有按在她腕间的灼热掌心泄露了三分真实。
西沉的日轮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交叠处恰盖住石案上未干的水痕,那影子在地面上显得格外狭长。
那枚被苏璃碾进砖缝的铁蒺藜,此刻正静静躺在太子染血的袖袋里,齿尖还勾着半根黛蓝色的丝线。
暮色漫过烧焦的梅枝,将李昭手背的伤痕洇成墨色,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更加寒冷。
苏璃指尖还攥着半枚解毒丸,却被他用染血的拇指抵住掌心:"殿下当真要拿龙脑香试药?"她话音未在风里打了个旋,忽觉耳后碎发被轻轻挑起。
"孤更想试这个。"李昭将勾在玉扳指上的黛蓝丝线缠作同心结,正是方才苏璃裙裾扫过铁蒺藜时被勾断的襦裙系带。
远处陈公公指挥着宫人打捞毒鱼,铜盆碰撞声里,他垂落的广袖突然擦过她手背——那抹青紫己顺着经络爬上腕骨,她能感觉到那丝丝凉意顺着皮肤蔓延。
苏璃反手扣住他脉搏,天机盘在袖中发出蜂鸣,那声音尖锐而急促。
三刻钟的倒计时悬在视网膜上,东宫药柜里缺失的龙脑香格子正泛着红光。
苏璃之前就隐隐觉得苏瑶的行为有些可疑,当她看到苏瑶的丫鬟捧着鎏金香炉往库房去时,鼻子里闻到炉灰的气息,心中突然涌起一种特别的感觉。
她仔细观察,竟发现炉灰里分明混着几粒龙脑香的碎渣。
"殿下书房可备着蜜渍乌梅?"她佯装整理鬓发,借转身的间隙将解毒丸弹进李昭腰间玉带钩的暗槽,"妾身最怕苦药气熏了《寒梅图》。"
李昭喉间溢出声闷笑,受伤的手却突然揽住她后腰,她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
苏璃踉跄跌进他怀里时,正看见三支淬毒的银针钉入身后梅树,那银针入木的声音清脆而尖锐。
针尾系着的金铃铛还在摇晃,与陈公公腰间的宫铃撞出清越声响,那声音在梅林里回荡。
"孤的乌梅罐子里,"温热气息拂过耳垂,他染毒的指尖正着她藏在袖中的天机盘,"还藏着给小猫磨牙的糖霜。"
苏璃耳尖发烫刚要反驳,梅林里的光线随着暮色加深变得更加昏暗,远处突然传来重物落水声。
陈公公的拂尘勾着个湿透的锦囊浮出水面,正是午间苏瑶说要献给太子的安神香——此刻浸泡过的香囊正渗出猩红液体,将池水染成淡粉色。
"看来三弟的饕餮卫不仅迷路,"李昭用披风残片裹住锦囊,磷火遇水蒸腾起的青烟在空中凝成虎符形状,"还学会了浣衣局的手艺。"
贵女们绢帕掩面的窃笑还未散尽,西侧水榭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苏璃腕间天机盘剧烈震颤,映出三丈外梧桐树上正在组装的弩机轮廓。
她佯装受惊扯动李昭的玉佩绦子,玛瑙珠子滚落时正卡进青石砖缝——那位置恰好是弩箭瞄准的落点。
"殿下小心!"
苏璃旋身将李昭推向梅树后的石灯笼,自己却暴露在弩机射程中。
预想中的破空声并未响起,唯有枯枝间惊起的寒鸦扑棱棱掠过鬓边,那寒鸦的翅膀扇动声在耳边响起。
她抬眼望去,梧桐树上只余几片晃动的残叶。
李昭突然握住她发凉的手指,将染血的披风残片塞进她掌心:"孤教过你怎么用獬豸纹辨方位。"残片上被磷火烧穿的孔洞正对着东南方,月光透过小孔在地面投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陈公公的惊呼声打破寂静:"禀殿下,池中锦鲤......"话音未落,方才打捞上来的毒鱼突然在铜盆里炸开,飞溅的鳞片划破三个宫人的手背,那鳞片划破皮肤的声音细微而刺耳。
苏璃看见天机盘映出鳞片内侧的饕餮纹,与李昭之前扯下的披风金线如出一辙。
"该换盏灯了。"李昭突然吹熄石灯笼里的烛火。
黑暗降临的刹那,苏璃听见弩机绷弦的细微响动从三个不同方向传来,那声音如同鬼魅的低吟。
她反手抽出鬓间玉簪划向身后,却只斩断一缕带着硝石气息的夜风,那夜风带着丝丝凉意从脸颊划过。
第二声弩箭破空时,李昭正用染毒的手替她系紧披风,她能感觉到他手指的颤抖。
苏璃眼睁睁看着那支玄铁箭簇擦过他颈侧,却在即将没入树干时被突然飞来的砚台击碎——陈公公捧着的鎏金砚滴正在地上滚动,泼洒的墨汁里浮着半片龙脑香。
"殿下!"苏璃的惊呼卡在喉间。
李昭突然揽着她腾空跃起,织金蟒纹掠过屋檐时,她看见下方梅林里闪过数十道黑影。
最后一丝暮光湮灭的瞬间,某个比夜色更浓重的影子从飞檐斗拱间急坠而下,腰间软剑振出的嗡鸣惊散了满城更鼓。
宫墙外的打更声恰好敲到第三响,苏璃在失重感中攥紧了李昭的前襟,那布料在手中有些粗糙。
她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瓦片,天机盘在袖中发出尖锐蜂鸣——三丈外的兽脊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正以撕裂夜风的速度扑来,玄铁面具折射的冷光刺得她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