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捏着海棠簪的指尖微微发颤,檐角残雪落在银叶红伞纹样上,顷刻间融成朱砂似的血珠。
昨夜柳姑娘替她包扎时曾惊呼,说这暗器淬的毒能蚀骨穿肠,可现下连迦蓝香都压不住腕间灼痛——天机盘在袖中震得厉害,怕是又要发作了。
"三小姐!"门房小厮举着烫金帖子跑得气喘,"王大人派八抬轿辇来接了,说是要请您品鉴新到的和田玉骰子!"
她将银叶子藏进妆奁夹层,任由柳姑娘往她发间插金丝点翠步摇。
路过垂花门时,特意在二姨娘最爱的白梅丛前驻足,果然听得墙外飘来零星碎语:"......听说她那朱雀灯里藏着巫蛊小人......"
柳姑娘气得要去撕人嘴,却被苏璃按住手腕。
胭脂铺新染的雨打海棠色映着雪光,倒比真花还艳三分:"姐姐且看,这梅花开得蹊跷。"说着随手折下花枝,蕊芯竟渗出暗红汁液——正是能令人癫狂的曼陀罗花粉。
王大人府上的冰裂纹茶盏盛着琥珀色茶汤,老御史捋着白须笑道:"三日后骊山围场的九连环棋局,苏小姐可愿与老夫对弈?"话音未落,屏风后突然传来玉器碎裂声。
苏璃借着整理裙摆的功夫,天机盘己在案几下转出虚影。
三息之间,她看见陈公子家仆往茶点里掺鹤顶红,看见朱雀令被调换成赝品,最后画面定格在城南破庙——几个蒙面人正往她回府必经的官道埋火药。
"大人这和田玉骰子怕是产自滇南。"她突然端起茶盏泼向青砖,水渍竟泛出诡异的靛蓝色,"听闻陈御史上月刚纳了苗疆美妾?"
满座哗然中,柳姑娘己经拎着瑟瑟发抖的丫鬟进来。
那小丫头颈间红绳系着的,赫然是陈公子贴身玉佩。
苏璃抚着腕间银镯轻笑:"前日暗河里的巫祝图腾,用的也是滇南秘术吧?"
回程时马车特意绕道西市。
卖糖人的老妪突然掀翻摊位,竹签子如暴雨般射向车帘。
苏璃拽着柳姑娘滚进绸缎庄,天机盘在掌心烫得几乎握不住——预知画面里该是火药爆炸的位置,此刻竟堆着数十个藤球。
"接着!"柳姑娘抛来火折子时,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藤球遇火即燃,炸开的却不是火药,而是漫天金箔。
看热闹的人群爆发出喝彩,谁都没注意陈公子派来的探子被金箔迷了眼,一头栽进馊水桶。
暮色西合时,苏璃倚在绣楼窗前把玩参赛玉牌。
更夫敲过三更,忽见皇城方向升起七盏孔明灯,灯面绘着的红伞纹样与她妆奁里的银叶子如出一辙。
夜风吹散迦蓝香,隐约送来玄铁剑鞘撞击宫墙的声响。
瓦当上的积雪突然簌簌滑落,她望着月光下新结的冰凌,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妆奁夹层里的银叶子不知何时蒙了层水雾,像是被谁用带着剑茧的指尖反复过。
铜漏滴到子时三刻,东宫书房的鎏金博山炉突然迸出火星。
李昭捏碎手中密报,碎纸簌簌落在绣着银叶纹的玄色锦袍上。
暗卫跪在青砖上不敢抬头,只听得太子腰间玉珏撞在剑鞘上叮当作响。
"去把朱雀坊十二间茶楼的说书先生请来。"李昭蘸着朱砂在舆图上画圈,笔锋几乎戳破宣纸,"就说孤新得了套前朝棋谱,要他们卯时前编成十八折话本。"
更鼓声里,苏府后巷的糖画摊子突然多了个戴帷帽的老者。
他敲着铜锣唱:"要说那白梅变红药,可比不得朱雀衔金枝——"围观人群哗啦啦掏出铜钱时,柳姑娘正巧挎着药篮经过,篮底压着的巫蛊小人突然长出苏璃绣的银叶纹。
晨雾未散,陈公子踹开跪地的小厮:"蠢货!
昨夜让你埋在朱雀灯里的金蚕蛊呢?"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孩童脆生生的歌谣:"陈郎陈郎好算计,白梅染血朱雀泣......"他抓起茶盏砸向窗棂,却见十七八个货郎挑着担子从长街走过,担头红绸都绣着银叶纹。
苏璃倚在临街轩窗边,看柳姑娘将最后一只巫蛊小人塞进陈府管家袖袋。
天机盘在妆奁里嗡鸣,映得银叶子泛起涟漪——这是第三次预见了,城南破庙那些火药,此刻应当换成李昭送来的烟花。
"三小姐!"门房举着鎏金请柬跑得踉跄,"王大人说骊山围场的九连环要用南海砗磲做棋子!"话音未落,陈公子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己从前院传来。
苏璃抚过请柬边缘的银叶暗纹,指尖沾了点迦南香——和昨夜孔明灯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大理寺的人来得比预想更快。
当陈公子揪着管家衣领撞开垂花门时,十八个说书先生正巧在苏府门口开讲《朱雀衔冤记》。
柳姑娘"哎呀"一声打翻药篮,五六个巫蛊小人骨碌碌滚到官差靴边,每个心口都钉着陈氏族徽。
"这不可能!"陈公子踹向瑟瑟发抖的管家,却见对方袖中掉出半块苗疆令牌——正是上月他赠给美妾的定情物。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不知谁喊了句"朱雀显灵",但见苏璃妆奁中的银叶子腾空而起,在晨光里化作点点金箔,拼出个完整的红伞图腾。
暮色染红骊山时,苏璃着新得的砗磲棋子。
参赛玉牌在掌心沁出凉意,天机盘突然剧烈震颤——预知画面里本该出现的九连环棋局,此刻竟变成十八尊青铜朱雀像。
更诡异的是,每尊雀喙都衔着片带血的银叶子。
山风卷着碎雪扑进轩窗,她忽然按住腕间跳动的迦蓝香。
远处传来玄铁剑鞘撞在宫墙上的闷响,与天机盘的嗡鸣渐渐重合。
妆奁里的银叶子不知何时凝了层薄霜,像是被谁呵着热气反复擦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