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的指尖触到石壁裂缝时,暗格里突然炸开一簇幽蓝磷火。
李昭剑锋横挑,劈开簌簌落下的青苔,露出个仅容侧身通过的暗门。
柳姑娘腕间银铃叮当,三枚梅花镖己钉住门楣上张牙舞爪的镇墓兽铜环。
"这香气......"苏璃低头嗅了嗅裙摆沾染的湿泥,"是南诏进贡的迦蓝香,去年春宴时陈侍郎腰间挂过同样香囊。"
李昭忽然用剑鞘挑起块青砖,砖缝里嵌着半片染血的孔雀翎:"看来陈老狐狸教子无方。"他意味深长地瞥向暗门内若隐若现的鎏金烛台,那些烛泪竟在青石板上蜿蜒出朱雀暗纹。
三人刚挤进密室,天机盘突然在苏璃袖中剧烈震颤。
二十八宿星图投在满墙羊皮卷上,将那些记载着"活人祭"的朱砂咒文映得斑驳陆离。
柳姑娘突然捂住嘴——墙角八宝架上竟摆着十几尊与苏璃容貌相似的陶俑,每尊心口都插着刻有生辰八字的银针。
"原来如此。"苏璃冷笑,指尖拂过案几上半卷《天工密录》,"三年前崇文馆走水焚毁的机关图,陈公子倒是誊抄得齐全。"她突然掀开鎏金烛台底座,露出个嵌着七窍玲珑锁的青铜匣,锁眼纹路竟与李昭剑柄暗格弹出的金箔分毫不差。
李昭突然按住她手腕:"当心!"话音未落,三支淬毒袖箭破空袭来,却在触到苏璃发梢的刹那被柳姑娘的银丝软甲绞成齑粉。
天机盘骤然发烫,苏璃眼前闪过三息后的画面——陈公子正将火折子凑向墙角的硝石引线。
"东南角!"她抓起李昭的剑鞘掷向承尘梁柱,轰隆声中坠落的琉璃灯砸碎了即将燃起的火线。
柳姑娘的梅花镖己追着那道仓皇逃窜的锦袍没入黑暗,镖尾红缨在月光下划出三道血线。
当他们在观星台截住陈公子时,这位素来以端方著称的贵公子正攥着苏璃的海棠簪往罗盘里灌水银。"苏姑娘来得正好。"他转身时露出腰间玉牌,上面赫然刻着与密室陶俑相同的巫祝图腾,"不妨猜猜,这满城朱雀灯里掺了多少离人愁?"
苏璃突然轻笑出声,腕间天机盘迸发的青光映得她眉眼妖冶:"陈公子可知,你誊抄的《天工密录》少了最关键一页?"她突然抬脚踹翻青铜香炉,炉灰里滚出颗刻着"陈"字的骰子,"用灌铅骰子骗过巡夜司不难,但要在螭龙纹下做手脚......"
李昭的剑锋己抵上陈公子咽喉,剑身倒影里突然显现出东宫暗卫的玄鸟徽记。
远处传来沉闷的铜锣声,观星台西周的朱雀灯竟开始逆时针旋转,将陈公子惨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不可能!"陈公子突然癫狂地撕开前襟,露出心口与陶俑如出一辙的银针,"明明说好会保我......"他的嘶吼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灭在喉咙里,雨水中浮动的迦蓝香忽然变得腥甜无比。
苏璃弯腰拾起那枚湿透的海棠簪,簪头暗格弹出半片染血的密信。
当惊雷劈开云层时,她看见陈公子瞳孔里映出个撑着红伞的人影,那人腕间银镯正与天机盘发出共鸣的嗡鸣。
陈公子踉跄着倒退两步,指缝间渗出的水银在青砖上拖出蜿蜒银线。
他盯着苏璃手中染血密信,忽然发出夜枭般的惨笑:"好个算无遗策的苏三小姐!"暴雨冲刷着他心口银针,图腾纹身竟在雨中褪成诡异的靛青色。
李昭的剑尖纹丝不动,玄铁剑身映出东宫暗卫鱼贯而入的身影:"押下去,用蛟筋索。"他余光扫过苏璃被雨水浸透的鬓角,解下鹤氅的动作比暗卫擒拿陈公子的速度还快三分。
"东南巽位。"苏璃突然用海棠簪挑开密信残片,浸水的桑皮纸上浮出萤火般的金粉,"柳姐姐可还记得《璇玑图》第七重解法?"她腕间天机盘突然倒转,二十八宿星图竟与观星台琉璃顶的裂纹严丝合缝。
柳姑娘的银铃缠上鎏金烛台,三枚梅花镖在暴雨中划出北斗轨迹。
当最后一枚镖尖刺入朱雀灯座时,整座观星台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地砖缝隙渗出带着迦蓝香的雾气,八十一盏倒悬的青铜灯开始顺时针旋转。
"抓紧!"李昭揽住苏璃的腰跃上横梁,玄鸟暗卫的锁链己勾住正在下陷的观星台立柱。
苏璃的发簪不慎滑落,却在坠入深渊前被柳姑娘的银丝卷回——簪头暗格弹开的瞬间,半片密信映出地宫全貌的微缩星图。
三人顺着暗河漂流而出时,天光正刺破雨幕。
苏璃湿漉漉的裙裾缠着几根金线螭龙须,那是从陈公子撕碎的锦袍上钩下来的。
河岸边挤满了提着琉璃灯的贵族,他们手中本该用来下注的玉筹,此刻正惊愕地指着从瀑布后踏浪而出的身影。
"苏姑娘当心!"柳姑娘突然甩出银铃缠住崖边老松。
苏璃借力腾空的刹那,袖中天机盘突然预警,她反手将李昭推往反方向——方才立足的礁石己被暗流卷成齑粉。
李昭在飞溅的浪花中扣住她的手腕,掌心温度透过湿透的衣袖:"下次推人前,烦请先知会一声。"他说的冷硬,却用剑柄替她拨开垂落额前的湿发。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贵女们帕子上的合欢香都惊散在风里。
当夜,醉仙楼的说书人拍到第三遍醒木:"要说那苏三小姐破阵的英姿,朱雀灯转起来的金光能把雨幕都烧出窟窿!"二楼雅间,柳姑娘正用银针挑出苏璃袖口的毒蒺藜,闻言笑得银铃乱颤:"现在满城胭脂铺子都在仿制你落水时的唇色,说是叫什么'雨打海棠'。"
李昭默不作声地将暖手炉推近三分,玄铁剑搁在案几上的角度,恰好挡住窗外窥视的几道视线。
他余光瞥见苏璃揉着天机盘的手指——那上面有道新鲜的血痕,是在暗河中被巫祝图腾的反噬所伤。
更漏声催时,苏璃独自站在檐下看残月。
掌心的海棠簪突然发烫,簪头暗格竟自行弹开,露出半枚刻着红伞纹样的银叶子。
她想起陈公子瞳孔里那个撑伞人影,腕间银镯与天机盘的共鸣声仿佛还在耳畔嗡鸣。
远处传来打更人模糊的梆子声,混着打翻酒坛的喧闹:"......赌坊新开了盘口,押苏三小姐何时能摘得朱雀令!"夜风卷起她未束的长发,一缕暗香缠着未散的迦蓝香,飘向皇城最高的观星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