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炉里的银丝炭爆出火星时，苏璃正用银簪拨弄着青砖上烧焦的纸灰。
冰裂纹笺纸的余烬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那些被火舌绕开的纹路拼成两行小字：三日后子时，雁回塔顶，天机现世。
"这曼陀罗水印..."柳姑娘捏着苏璃递来的银票，指尖在花蕊处十三颗星子间游移，"分明是刑部密笺才用的防伪暗记，怎会出现在邀请函上？"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苏璃将天机盘往袖中一收。
梳妆镜里映出李昭玄色鹤氅的衣角，他踏进门槛时带进几片沾着雪沫的银杏叶，正落在炭盆边烧焦的灰烬上。
"刑部十三道缉拿令的暗纹。"李昭的玉扳指叩在银票边缘，在曼陀罗花心磕出细碎金粉，"陈公子被押进诏狱前咬碎了毒牙，他腰牌里藏的正是这种银票。"
苏璃忽然想起雪地里那块刻着剑痕的银杏玉牌。
天机盘在袖中微微发烫，她不动声色地将银票翻到背面，东宫金锁的压痕在烛火下泛着淡金——与李昭腰间那块螭纹玉佩的缺口严丝合缝。
"殿下不妨首说。"她将银票拍在案上，琉璃盏里的梅子酒泛起涟漪，"是怕我抢了东宫的风头，还是..."
话未说完，李昭突然按住她握盏的手。
他掌心的薄茧擦过她腕间红绳，天机盘突然剧烈震动，三枚铜钱从罗盘边缘弹出来，在紫檀案几上拼成血色的"危"字。
"子时三刻，雁回塔顶会落下今年第一场红雪。"李昭的声音裹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刑部三十七名暗卫的尸首，去年就是在红雪里被发现的。"
柳姑娘突然轻咳一声。
她掀开鎏金食盒，取出一碟糖渍梅子："听说雁回塔的登云梯共有九十九级，每级台阶都嵌着前朝留下的机关棋局。"蜜饯上的糖霜簌簌落在星图上，"若是苏姐姐用天机盘提前算出棋谱..."
戌时的更鼓声打断了她的话。
李昭袖中突然飞出一枚黑玉棋子，正正钉在窗棂缝隙间。
外面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暗卫拖着个蒙面人从檐角掠过，雪地上只留下道带血的拖痕。
"看到棋局背后的执棋人了？"李昭拔下窗上的棋子，裂纹从棋心蛛网般蔓延，"你以为陈公子真是为三十根金丝楠木？
他靴尖沾的曼陀罗花粉，足够让整个宴席的人产生幻觉。"
苏璃猛地攥紧袖中的银杏玉牌。
天机盘突然发出蜂鸣，三分钟预知能力自动触发，她眼前闪过零碎画面：雁回塔尖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动，朱漆栏杆上凝结着冰晶似的血珠，还有...李昭佩剑刺穿她手中邀请函的寒光。
"我需要这场比赛的魁首之位。"她突然将银票按在星图缺失处，十三颗星子霎时亮起红光，"刑部密探在查苏家私运军械的案子，有了天机盘加持的赛事金印，才能调阅卷宗。"
李昭的剑穗扫过案上铜钱，那个血色的"危"字突然裂成两半。
他抓起苏璃的手腕，指腹按在她被红绳勒出的印痕上："你以为刑部尚书为何突然告老还乡？
他书房暗格里锁着的，正是盖着金印的假证供。"
子时的梆子声在街巷回荡。
柳姑娘突然轻呼一声，她手中银筷夹着的梅子核裂成两半，露出张卷成小筒的绢纸——上面画着与邀请函灰烬完全相同的路线图。
"苏姐姐你看！"她抖开绢纸对着烛火，"这墨迹里掺了曼陀罗花粉，遇热会显现..."话未说完，李昭突然挥袖扫灭烛台。
黑暗中响起布料撕裂声，等苏璃重新点燃火折子，只看到窗外银杏树上飘落的半片玄色衣角。
案几上留着道未干的墨迹：寅时三刻，东宫马球场的更衣间。
**第十章 神秘邀约（续）**
李昭的指尖还残存着炭火余温，在苏璃腕间烙下灼人的印记。
天机盘的蜂鸣化作细针刺入太阳穴，她看见三分钟后的自己会甩开这只手——此刻却任由他攥着。
"刑部证物房昨夜走水，三十六箱卷宗成了飞灰。"太子突然扯开鹤氅暗扣，玄色锦缎滑落处露出莹白玉佩。
螭纹缺口处嵌着半枚带焦痕的金印，与苏璃袖中银杏玉牌严丝合合。
柳姑娘手中的银筷"当啷"坠地。
蜜饯在星图上滚出黏腻的糖痕，恰巧遮住天狼星位。
"金印是假的？"苏璃感觉天机盘在袖中翻了个面，预知画面突然扭曲成诏狱阴森的走道。
那些她以为能替苏家翻案的证物，此刻正在幻觉里长满青黑色霉斑。
李昭抓起案上裂成两半的梅子核，绛色汁液顺着掌纹滴落："你以为陈公子咬碎毒牙前，往东宫马球场更衣间塞了什么？"他突然将沾满糖霜的棋谱拍在星图缺失处，"三十七具尸体对应三十七步杀招，这局棋你执黑先行。"
窗外传来夜枭尖啸。
苏璃望着棋枰上逐渐浮现的血色经纬线，突然抓起三枚铜钱按在天枢位。
铜锈遇血化作青烟，在虚空拼出半阙《破阵子》。
"戌时三刻，更衣间第三块地砖。"她指尖擦过李昭掌心的薄茧，将银杏玉牌塞进他佩剑的云纹剑穗，"若取不到陈公子藏在马球杆里的密信..."
话未说完，太子的玉扳指突然卡住她尾指。
李昭从鹤氅暗袋摸出个鎏金机关盒，盒盖开启的瞬间，十三枚黑玉棋子自动跳上棋枰，将血色星图补全成白虎吞天局。
"刑部尚书书房有两条密道。"他落子的声音像在敲打更鼓，"一条通向诏狱水牢，另一条..."棋子突然裂开，涌出的却不是火药，而是带着曼陀罗香气的灰烬。
柳姑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她袖中抖落的糖霜在接触到灰烬时突然爆燃，幽蓝火苗舔舐着窗棂上未干的墨迹，将"寅时三刻"烧成焦黑的蝴蝶。
子时的更鼓恰在此时敲响。
苏璃感觉天机盘猛地震颤，三分钟预知再次触发——这次她看见自己站在雁回塔第九十九级台阶，身后台阶正逐渐消失成血雾。
"我要那方金印。"她突然劈手夺过李昭的佩剑，剑锋挑断自己腕间红绳。
染血的丝线坠入炭盆，爆开的火星在虚空拼出半张刑部布防图，"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盖过印的卷宗会指向..."
李昭突然用剑鞘压住她的喉咙。
暗卫破窗而入的瞬间，太子指尖擦过她颈间红痕，将个冰凉的物件塞进她手领："雁回塔顶的青铜铃铛，敲三长两短。"
寅时的梆子声穿透雪幕。
苏璃攥着带有东宫纹章的铃舌，看李昭玄色衣角消失在银杏树巅。
柳姑娘默默递来狐裘，领口处缀着的十三颗东珠，正与天机盘边缘的凹槽完美契合。
赴约途中飘起细雪。
本该空无一人的长街却传来木屐声，苏璃数着青石板上的水痕，发现每个脚印都盛开着曼陀罗形状的冰花。
天机盘在掌心发烫，她看见三分钟后的自己正用东珠触发塔门机关。
雁回塔的阴影笼罩头顶时，怀中的银杏玉牌突然开始渗血。
苏璃望着朱漆大门上若隐若现的棋局，发现那些本该嵌着黑白玉石的棋眼，此刻全填着人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