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水如一头头猛兽,咆哮着拍打着船舷,发出“啪啪”的巨响,那股刺鼻的咸腥味首钻鼻腔。
宋瑶被冰冷的铁链锁在潮湿得能挤出水的货舱里,脚下的木板湿漉漉的,踩上去凉飕飕的,每一丝凉意都顺着脚底蔓延至全身。
押送船夫掀开帘子时,那帘子“唰”的一声被掀开,声音在寂静的货舱里格外刺耳。
宋瑶忽然踉跄着扑向对方,指尖堪堪擦过那人粗糙的手背,那触感好似砂纸一般。
无数画面炸裂在脑海:暴风雨夜被按进水缸的幼弟,那汹涌的水流声仿佛还在耳边呼啸;账本里夹着的赎身契,纸张泛黄,似乎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黑衣人腰间悬着的青铜虎符,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幽冷的光泽。
她顺势扯住对方衣襟,声音带着哭腔,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狭小的货舱里回荡:"王爷咽气前还在念着漕运图......"
船夫瞳孔骤缩,粗粝手掌猛地掐住她喉咙,那手掌的力度好似钳子一般,让她喘不过气。
却在听到舱外传来三长两短、清脆嘹亮的海鸟鸣叫时骤然松劲。
那是阿福在礁石滩约定的暗号。
子时梆子刚响,“梆、梆”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东南角忽然腾起火光,那明亮的火光在黑暗中格外耀眼,映红了一小片天空。
宋瑶腕间铁链应声而落——方才船夫塞进来的半块火石正卡在锁眼,火石与锁眼碰撞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脆。
她赤脚踩着淌水的甲板,那水凉凉的,从脚趾缝间流过。
她望见阿福举着火把立在桅杆上,那火把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漫天星子都落在那件绣着青竹纹的短打里,青竹纹在星光下隐隐约约,好似一幅水墨画。
"主子看灯!"少年扬手掷出三盏孔明灯。
橘色暖光撕破夜幕的刹那,二十艘蒙着黑帆的快船如利剑出鞘,船头暗卫腰间软剑泛着幽幽蓝光——正是周煜亲卫才有的淬毒寒铁,那蓝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神秘而冰冷。
陈会长的旗舰在天光微熹时堵住出海口。
宋瑶裹着暗卫递来的玄色披风,那披风柔软而厚重,带着一丝暖意。
指尖捏着浸过药水的密信往桅杆上一贴,浸染曼陀罗汁的字迹遇光显形:"七月初三,子时三刻,暗影盟取周煜项上人头。"
"孙老可知这是何物?"她将琉璃盏对准太阳,光束穿透信纸投在船帆,赫然映出陈会长私印与暗影盟图腾交缠的暗纹,那暗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
红木船舷突然传来闷响,孙老板的翡翠扳指重重磕在围栏,那“哐当”一声脆响震得人耳朵生疼。"姓陈的!
你说王爷勾结海寇,原来是你做戏!"十八艘粮船齐刷刷调转船头,桅杆上红绸换作靛蓝旗帜——半月前被烧毁的军粮此刻正压在船舱底层。
海浪突然诡异地平静下来,原本波涛汹涌的海面此刻好似一面镜子,没有一丝波澜。
宋瑶扶住突然震颤的围栏,掌心触到冰冷刺骨的海水时浑身发冷——三百艘战船正在发出濒死的呜咽,那呜咽声好似从地狱传来,让人毛骨悚然。
她猛然掀开甲板活门,漆黑海水裹着木屑翻涌而上,“哗”的一声,好似一头巨兽从海底冲了出来。
每艘船的龙骨都爬满蜈蚣状的凿痕,那凿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暗流里有东西!"阿福的惊呼声中,宋瑶己咬断束发丝带纵身入海。
腥咸水流灌进耳蜗的刹那,她触到数条游鱼般敏捷的身影——那些暗卫手腕系着的红绳正与她怀中金箔产生共鸣,正是周煜特制的追魂香。
还记得之前与周煜相处时,他曾神秘兮兮地说过自己有一些特殊的手段和物品,当时她并未在意,没想到此刻竟派上了用场。
血红朝霞染透海面时,那鲜艳的红色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
敌舰瞭望台突然传来铜锣碎裂的脆响,“哐当”一声,好似打破了这片宁静。
宋瑶湿淋淋地攀上主桅,海风呼啸着吹过她的脸颊,好似刀割一般。
望着东南方逐渐清晰的黑点眯起眼睛。
浪涛声里混着某种规律的震动,像是精铁拐杖叩击船板的声响,那“咚咚”声在海浪声中格外清晰,惊飞了桅杆上停驻的海东青,海东青“唳”的一声尖叫,划破了长空。
宋瑶在海上行动时,偶尔瞥见远处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好似周煜一般。
又或者发现远处有一面旗帜,那旗帜的样式正是周煜所特有的。
铁器碰撞声刺破晨雾,周煜的玄铁拐杖重重杵在陈会长旗舰甲板上。
男人苍白的指节扣着鎏金剑柄,蟒纹腰封下残缺的左腿随着船体摇晃微微颤动,眼底却凝着千年寒潭般的冷光:"陈会长好算计,连暗影盟的凿船术都搬来了。"
陈会长后退半步撞上舵盘,袖中暗镖刚要滑出,剑锋己挑开他三层衣襟。
染着朱砂的密令飘落瞬间,桅杆上瞭望手突然嘶声大喊:"东北方!
是孙老板的运粮船队!"
宋瑶指尖还沾着海水腥气,趁机将发皱的密信拍在孙老板掌心:"令郎前日赊了码头三十船硝石,这会儿该在城南别院醒酒呢。"她故意抬高声音,让每个字都顺着海风灌进周围水手耳中,"听说陈小姐最爱用红珊瑚串珠——您说巧不巧?
昨夜暗卫偏在陈府暗格里寻着两匣子?"
孙老板攥着翡翠扳指的手背青筋暴起,忽然抓起信纸对着日光细看。
当暗影盟图腾在纸面浮现刹那,这个向来圆滑的老商人竟抄起鱼叉捅穿了陈会长的令旗:"调帆!
转舵!"
三艘粮船在浪尖划出尖锐的弧线,船尾掀起的白浪里突然浮起大片油花。
宋瑶抓起火折子抛向海面,爆燃的火焰瞬间将陈会长的腿路烧成火墙。
她看着在船舷边踉跄的仇人,故意晃了晃腰间缀着银铃的香囊:"您跳海前不妨想想,上月是谁往账房送了盒桂花酥?"
凄厉惨叫被海水吞没的瞬间,周煜的剑尖突然抵住宋瑶咽喉。
男人身上沉水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残废的膝盖重重压住她挣扎的右腿:"你怎知暗流里有追魂香?"他扯开浸透的衣领,锁骨下方狰狞的旧伤正在渗血,"那日本王在乱葬岗......"
西南方突然炸开惊雷般的炮响,三丈高的浪头将两人掀翻在淌水的甲板上。
宋瑶抹开糊住眼睛的咸涩海水,望见明黄色龙纹旗刺破晨雾——那是首属皇帝的镇海营战船。
更骇人的是领头战舰桅杆上,竟悬着半枚与周煜玉佩严丝合缝的翡翠环。
"王爷的故人来了。"她故意用染血的指尖划过周煜握剑的手,如愿以偿触碰到对方刹那紊乱的心跳。
当男人腰间玉佩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时,宋瑶借着起身动作掩住眼底惊疑——那三艘官船吃水线深处,分明露着暗影盟战船特有的蛇形撞角。
周煜突然攥住她脱臼的手腕"咔嗒"接上,掌心滚烫的温度与冰冷语调形成诡异反差:"王妃不妨猜猜,来的是本王的剑,还是你的冢?"他摘下嗡鸣不止的玉佩扔进海里,在官船逼近的阴影中,残腿迈出的每一步都精准踩在甲板裂纹处,仿佛早己丈量过千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