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如细沙般刮在宫灯罩子上,发出细碎且清脆的声响,好似无数小石子敲击着玻璃。
宋瑶紧紧按住周煜轮椅扶手,手背的青筋暴起,触感冰冷而坚硬,如同凸起的蚯蚓。
传令太监身后二十名金吾卫铁甲森寒,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光,刀鞘上的霜花晶莹剔透,映着宋瑶鬓边垂落的珊瑚珠,那珊瑚珠红得鲜艳夺目,好似要滴出血来。
"王妃同去。"周煜拨动轮椅扶手的青铜兽首,机簧转动声尖锐而刺耳,压过门外马匹不安的响鼻声,那响鼻声粗重而浑浊,仿佛是马匹内心恐惧的宣泄。
宋瑶弯腰替他系紧墨狐毛大氅,指尖掠过他后颈时,触到那冰凉的薄汗,好似一层寒霜覆在皮肤上,藏在盘扣里的梅花针顺势滑进他领口,那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周煜的腿部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宫道两侧的青铜雁鱼灯在风雪中摇晃,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宋瑶数着车轮碾过第九块雕着狴犴的阶石时,听见周煜低哑的嗓音:"西侧殿第三根梁柱。"她总觉得周煜说话时,腿部好像有一些不自然的动作,但又不敢确定。
她借着整理披风的动作,将袖中淬毒的银针卡进指缝,那银针冰冷而锋利,触感如同寒冬的刀刃。
垂花门上的铜钉硌着轮椅木轮,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提着琉璃灯迎上来,灯影里浮动的龙涎香浓郁而刺鼻,熏得宋瑶眯起眼睛,鼻腔里满是那股甜腻的香气。
暖阁地龙烧得太旺,热气扑面而来,让人感觉燥热难耐。
周煜膝头的鹤氅沾了雪水,在青金石地砖上洇出深色水痕,那水渍湿漉漉的,仿佛在诉说着刚刚经历的寒冷。
皇帝着翡翠扳指,那扳指碧绿通透,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目光掠过周煜空荡荡的右腿裤管:"听说七弟前日得了匹西域烈马?"
"皇兄明鉴。"周煜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渗出的血迹如鲜艳的红梅,染红了扶手上的缠枝莲纹,"那畜生野性难驯..."话音未落,宋瑶突然跪倒在地,发间金步摇撞在玉砖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好似珠玉落盘。
"陛下容禀!"她仰起脸时,恰有雪光穿透万字纹窗棂照亮她颈间红痕,那红痕鲜艳夺目,如同盛开的玫瑰。"宋府送来陪嫁的管事私吞田庄收成,王爷为替妾身主持公道,这才惊动户部清查账目。"
皇帝手中茶盏重重磕在紫檀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半盏君山银针泼在宋瑶裙裾,茶水冰凉而,打湿了她的裙摆。
她借着叩首的姿势,指尖擦过跪在身侧太监的袍角——纷乱的记忆如利箭刺入脑海:御书房暗格里的密折、钦天监夜观星象的奏报、龙案上被朱砂圈住的"兵"字。
"宋氏。"皇帝的声音裹着冰碴,冰冷而威严,"你以为搬出宋府..."
"陛下忌惮的不是区区田庄。"宋瑶突然首起身,发间珠翠撞出金玉之声,清脆而响亮,好似清脆的铃声。
她盯着皇帝瞳孔骤缩的瞬间,袖中银针己抵住自己咽喉,那银针的凉意顺着肌肤蔓延开来。"王爷若存异心,何须等到双腿俱废?
正月十五祭天大典,王爷亲手将虎符交还兵部时说的什么?"
暖阁死寂中,周煜转动轮椅的机簧声格外清晰,那声音尖锐而单调,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他伸手握住宋瑶颤抖的指尖,鲜血顺着两人交叠的掌纹滴落,那鲜血温热而粘稠,滴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臣弟当日说,愿为大梁守疆土,亦愿为陛下守宫阙。"
窗外风雪骤然狂啸,如猛兽般怒吼,撞得雕花槅门砰砰作响,好似要将这扇门撞破。
宋瑶余光瞥见大太监袖中露出半截明黄帛布,那明黄帛布鲜艳夺目,在灯光下闪耀着光芒,那本该是问罪的圣旨,此刻正被皇帝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按在龙纹扶手上。
"好个守宫阙。"皇帝突然轻笑,目光扫过周煜空荡的裤管,"七弟既然伤病未愈,明日便让太医院送二十斤艾绒去王府。"他抬手时,琉璃灯罩里的烛火突然爆开灯花,将宋瑶绣鞋上溅到的茶渍照得纤毫毕现,那茶渍颜色暗沉,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周煜俯身行礼的瞬间,宋瑶看见他后颈渗出细密血珠——那枚梅花针正卡在督脉要穴,是方才交握手掌时她刺进去的保命符。
轮椅碾过金砖上未干的血迹时,她听见皇帝对掌事太监低语:"把钦天监的折子...烧了吧。"
轮椅碾过宫门铜钉时,周煜掌心的血渍己在宋瑶袖口凝成暗褐色冰晶,那冰晶坚硬而冰冷,触感如同冰块。
二十名金吾卫仍举着火把分立两侧,跃动的火光将宫墙上的残雪映成血色,那血红色鲜艳而刺眼,仿佛是一场血腥的预兆。
"启禀陛下。"宋瑶突然转身跪在雪地里,从袖中抽出卷泛黄的绢帛,那绢帛粗糙而陈旧,触感如同砂纸。"宋府七十二户佃农的联名状在此,皆感念王爷体恤孤寡之恩。"她刻意露出腕间被茶水烫出的水泡,那水泡晶莹剔透,里面的液体微微晃动,绢帛边缘沾着深褐色的药渍——那是周煜连日咳出的血。
大太监接过证词时,宋瑶的指尖擦过他手背,那手背粗糙而干燥,好似老树皮。
纷乱的画面涌入脑海:三日前皇帝召见钦天监监正时打翻的茶盏,监正官袍下露出半截紫薇斗数图谱。
皇帝展开联名状的手指顿在"瘸马换耕牛"五个字上。
周煜适时地闷哼一声,轮椅扶手雕花缝隙里渗出的血珠,正巧滴在青砖积雪融化的水洼中,那血珠落入水中,溅起小小的水花。
"七弟倒是心善。"皇帝忽然用扳指敲了敲琉璃灯罩,灯火将联名状上的指印照得清晰可辨,那指印深浅不一,仿佛记录着佃农们的感恩之情。
那些歪斜的田字格墨迹里,还混着孩童用麦秆蘸写的感恩话。
周煜剧烈咳嗽起来,藏在鹤氅下的左手悄悄拧动轮椅机关。
齿轮转动声里,宋瑶听见他气若游丝的声音:"臣弟...咳咳...不过是赎当年雁门关..."
"罢了。"皇帝突然将联名状掷向炭盆,火舌卷住绢帛的瞬间,宋瑶看见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裂开细纹——那是方才捏碎茶盏时留下的。
宫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时,发出巨大的声响,好似一座大山崩塌。
周煜忽然抓住宋瑶的手按在自己膝头,宋瑶感觉到他的腿部肌肉似乎比想象中更有力量。
隔着锦缎都能摸到凸起的经脉,那经脉如同蚯蚓般凸起,是梅花针封穴后引发的毒素反噬。
宋瑶正要开口,却感觉他指尖在自己掌心划了个"叁"字。
走出皇宫,一股寒冷刺骨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宋瑶不禁打了个寒颤。
周煜和宋瑶都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稍有缓解,但想起刚刚在皇宫中的惊险经历,仍心有余悸。
他们坐上马车,马车缓缓启动,驶过护城河结冰的拐角处,周煜突然掀开车帘。
月光照见他后颈渗出的黑血,那黑血浓稠而暗沉,那枚梅花针不知何时己变成青紫色。"艾绒里会混着血竭草。"他说话时,齿缝间溢出的血沫染红了宋瑶衣领上的白狐毛,那血沫温热而粘稠,沾染在白狐毛上格外刺眼。
远处传来梆子声,那梆子声清脆而悠远,宋瑶数到第三声时,瞥见角楼阴影里闪过玄色衣角——那是皇帝豢养的暗卫制式。
她假装替周煜擦拭冷汗,将淬毒的银针藏进他束发的玉冠夹层,那玉冠温润而光滑,触感如同丝绸。
马车突然颠簸,周煜的膝盖重重撞在车壁上。
宋瑶扶住他时,摸到他腰间硬物——是半枚虎符的形状。
车帘被风吹起的刹那,她看见周煜映在车窗上的影子,右腿轮廓分明是完好的。